“姐姐、姐姐——”春晓看到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却被手持大刀的士兵拦了下来。还是孙大娘对着不远处的苏洵下跪恳求道:“苏相,请让我给这位姑娘喂些吃的吧,好让她吃饱了再上路。”
苏洵有些不耐烦,这炎炎的烈日,谁有功夫和这些小老百姓在这里耗时间了,正想叫人将她拖下去,却听到百姓们纷纷求情:“是啊,就再等一等,让她吃些东西再走吧!”苏洵只好挥了挥手:“快点,快点,一会儿时辰就要到了。”
“谢谢苏相。”孙大娘答应着,动作却是迟缓的,似乎这样能够让顾青蔓的生命多停留一会儿似的,她在春晓和石头的搀扶之下走上刑台,来到顾青蔓的身边,低头将带来的食盒打开,拿出碗筷,还没有说话,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
“你这个丫头,既然是顾将军的女儿怎么轻易的就承认了呢?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孙大娘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那个良宴跑到哪里去了呢?他怎么眼睁睁地就看着你落入了坏人的手里吗?”
顾青蔓忍着背后的伤痛,安慰着孙大娘:“您别哭了,这就是我的命,几次死里逃生,总有再翻跟头的时候,只是……春晓他们以后还要拜托大娘代为照看。”
“呜呜呜——姐姐,我舍不得你死。”春晓哭出声来,拉着顾青蔓的衣摆:“你要是死了,我们要怎么办?”
“听话,春晓,你可是他们中间最大的一个孩子,以后要做个姐姐的样子出来,把弟弟妹妹们带好。”顾青蔓叮嘱着:“孙大娘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你们要多多替她干活,相互照应才是。”
“我知道了。”春晓抽噎得厉害:“我会听大娘的话……”
站在一边的石头眼睛也是红红的,他还不是太能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学着春晓的样子,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裳:“姐姐,你不要离开我们。”
顾青蔓很想再摸一摸他们的头,可是无奈手被反绑着,抽不出来:“你们乖啊!”
顿时,刑台上哭声一片,顾青蔓的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人之将死,才能够明白在这个世间留恋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以前的那些抱怨和不满都不值得一提,只有活着,才能够有希望。
“你们快一点,不要耽误了行刑的时间。”刽子手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提醒着他们应该上路了。
“丫头——”孙大娘忍住眼泪,端起碗,将里面的糕点喂到她的嘴边:“这是你最爱吃的,我特意做了来给你尝尝,到了那边,就吃不到大娘做的糕点了。”
顾青蔓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让苏洵那个狗贼看到她的眼泪,就算是死,她也不想哭丧着脸。
“大娘,谢谢你,虽然我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糕点了,可是,我可以到那边去找我的爹娘了啊,我们一家团聚,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呢,所以,你们不要再掉眼泪了,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啊!”
尽管话这么说,可是,孙大娘他们还是止不住地哭着,这么久来的相处,他们早已经亲密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那个良宴,到底去了哪里啊?我看他不是对你很好的样子吗?”孙大娘拍着大腿哭诉着:“关键时刻却不见了人。”
“大娘,这不怪他。”顾青蔓低头想了一下:“万一您以后见着了他,请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应该说什么吗?顾青蔓一时间怔住了,总觉得有千言万语的话要对良宴说,可是,真的要她说的时候,她却连一句都说不出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充斥着胸腔,让她难过不已:“就和他说——对不起!”
孙大娘早已经泣不成声了,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而刽子手早已经在一边等得不耐烦了,上前来一把拉起了孙大娘,将她和春晓还有小石头狠狠地推下去:“好了,时间到了,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给我下去吧。”
顾青蔓看到孙大娘被粗暴地扔进了人群里,差点儿摔了个趔趄,刚想出声让她小心,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抓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那边苏洵的令箭落了地,刽子手高高地举起雪亮的大刀。
顾青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最后闪现的却是良宴的脸,他如果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消息,不知道会做何反应?会不会为她伤心呢?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敢认真想过,现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自己对良宴并非是完全不动心的。
现场的人看着那雪亮锋利的大刀就要落下来,不由地纷纷别过头去,不忍心去看那血溅当场的画面。
“当——”的一声巨响,一支箭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了过来,深深地钉进了顾青蔓脚下的地板里,没入了半支,可见力道有多么的强劲。
而那支箭并不是普通的箭,它的另一端,连着一根细而坚韧的强索,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在阳光的照耀下亮闪闪的。
刽子手一怔,往后连退了两步,手里的大刀也忘了落下来。
苏洵从审判桌后站了起来,发觉事情有变,紧张地叫道:“有人劫法场、有人劫法场!”
叶瑾瑜手里紧紧地按着宝剑,却没有动,从刚刚开始,他就已经觉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不是第一次陪苏洵来监斩了,可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诡异,来的百姓好像格外多一些,而且,人群里有一些不像是来看热闹的,他们虽然是寻常百姓的打扮,可是,却面露精光,一看便是练家子。若换成平时,他早就提前吩咐属下加强戒备了,可是,今天没有,从内心里,他甚至是希望有人来劫走顾青蔓的。
他做不到的事情,总是希望有别人去做的。
所以,苏洵下令之后,他生生地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
顾青蔓原本以为自己这下子死定了,可是,在危机的关头出现了转机,她疑惑地微微抬起头,顺着那根绳索的方向看去,却看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绳索的另一端迅速地朝她滑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这一幕,看到那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蒙面大侠手持着一张巨大的弓,整个人灵巧地挂在那弓上,顺着绳索,快速地滑到了顾青蔓的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阳光刺目,顾青蔓觉得有些头晕,她整个身子都被很好地保护着。
他是谁?是良宴吗?他来救自己了吗?
“大胆,居然敢来劫囚?”苏洵叫嚣着,一排排手持兵器的士兵便冲了上来,挡在了苏洵的面前。
面罩后的幻遥不屑地一笑,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看似随意地一射,那支箭带着强劲的破空之音,竟然越过士兵林立的人墙,冲着苏洵直直而去。
苏洵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的人挡在自己的面前,居然也可以有箭向自己射来,一时间竟然呆住了,幸好站在他身边的叶瑾瑜早有所防备,抽出腰间的剑,“当”的一声格开了那支箭羽。
叶瑾瑜暗暗有些吃惊,因为击落这支箭羽居然让他的虎口震得发麻,可见射箭之人内力强劲才能有这样的功夫,他不由地伸开手,挡住了苏洵。
“相爷快走!”
苏洵看着叶瑾瑜冷凝的神色,知道他碰到了对手,这个敢只身就前来劫囚的人,定是身怀绝技才敢如此冒险的,自己不过是个文官,万万不能留在这样的险境。
“你们还不快点拿下这逆贼!”苏洵说完,在一队护卫的保护之下,弯着腰慌忙地离开了现场。
幻遥看着抱头鼠窜的苏洵,暗自懊恼自己竟然没有能够一箭射死他,可是眼下不是追杀他的时机,顾青蔓还在自己身后,而周围已经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士兵了,他铺好床团团包围在了刑台之上,想要脱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青蔓艰难地站起身来,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轻地喘息着:“你不要管我了,快点逃命去吧!”
“哼,你这样说,就是小看我了!”
顾青蔓微微一怔,听到他冷硬低沉的声音,知道他不是良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了一股微微失望的感觉。
可是,除了良宴,还有谁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救自己呢?
“你是谁?”顾青蔓小声问。
幻遥小心地移动着身体,扔下手里的那张大弓,缓缓地抽出了缚在背后的一柄大刀,另一只手牵住了顾青蔓:“出得去再说吧!”
顾青蔓知道他要救自己的决心,眼下的确不是让他分神的时候,于是,乖乖地贴在他的身后,小心地凝视着周围的人。
“杀——”那些手持长戈的士兵们齐齐地冲了上来,幻遥一手牵牢了顾青蔓,另一只手持刀,毫无惧意地迎向了第一波攻击。
现场顿时一阵混乱,百姓们早在第一时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那些隐藏在人群里接应自己老大的人纷纷地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纷纷地抽出兵器,从外往内进攻,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来,助刑台上的两人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