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到了春末的时节,日头却是一天比一天毒辣了,可是,这一点都没有影响它的繁华。
最热闹的玄武大街上,酒旗招摇,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的有很多外地的客商,他们将马车上的货物一箱箱地卸下来,然后住进熟悉的客栈里去,而这些货物,大多都是从北方来的,打算第二天拿到东市去换一些紧俏的商品,好带回去互通有无。
一队马车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了城,来到了位于玄武街角的一家位置偏僻客人相对较少一些的客栈,门楼上有一块并不大的招牌,写着三个字“秋水阁”,而见到有客人来,立即有小伙计上前来指引着马车一路往后院而去,想必也是这里的常客了。
马车进了后院这才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一位穿着维族服装的姑娘,她生得浓眉大眼,很是好看,动作潇洒漂亮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地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哎呀,坐了这么久的车,真的是觉得腰酸背痛的。”
“古丽,你还是进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巴图尔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皱着眉提醒她:“这样太扎眼了。”
“老大都没有说呢,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了?”古丽有些不悦地瞪着他,看到他一身汉人的打扮,不由嫌弃地说:“难看死了,我觉得你穿这汉人的衣裳,真的是一点气质都没有。”
巴图尔拍了拍有些皱掉的衣角,憨憨地笑着:“我倒是觉得很方便,比我们族人的衣裳好了很多啊!”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还要来吗?”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纵身从马车上跃下来,是幻遥,他一身的黑衣,精明干练,衬得他健美而修长。
古丽连忙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上前去,讨好般地拉着他的手说:“没有啦,我只说说而已,其实这中原风土人情,我觉得还是很有趣儿呢!”
“我们来可不是为了有趣的,我觉得如果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回去。”幻遥看了她一眼,实在是有些后悔这一趟将她接过来:“你知道我们做的事情,不是好玩这么简单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一次次地要求你带我来啊!怎么可以让老大孤身战!”古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幻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了,既然如此,那么进去换身衣服吧,然后把马车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晚上我们还会召集兄弟们来秋水楼开会…….”
巴图尔十分听话地折回马车上去搬东西了,而古丽则跟去帮忙,幻遥正要进门,却看到一位小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老大,您让我盯着的那个姑娘出事了。”
幻遥一惊,连忙停下脚步,急切地问:“她出什么事情了?”
“前几天还好好的,可是,自从跟着那个与她同行的男子一起进了相府,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后来,那个男子离开了京城,却不见她的身影,前几日皇城张榜,说她——说她——”
“说她什么呀,还不快说!”幻遥急坏了,大声地吼着,就连在马车边搬东西的巴图尔和古丽都已经被他的声音吸引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小伙计不过是打了个磕巴,就引来幻遥大动肝火,他连大气都不敢喘,连忙接了下去:“榜文上说她是十年前被抄家灭门的顾卫北将军的独生女儿,如今缉拿归案,再有三日,就会在西市当街问斩了。”
“当街问斩?”幻遥吃惊不小:“事情属实吗?”
小伙计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件东西:“千真万确,相府里的下人,悄悄将她的佩剑拿出来卖,小的正好看到,认出这佩剑的剑坠是属于您的,所以赶紧买了下来,请您亲自辨认。”
幻遥接过那只淡青色的球型玉坠,正是当初他化名江离送给顾青蔓的,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它,它竟然已经不在主人的身边,顾青蔓此时身陷牢狱,而且,还是在天牢之中。
“通知大家,晚上的会议提前,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大家商量。”幻遥将那枚玉坠握在手心里,感受着它的冰凉,觉得自己的心也一下子冷了起来。
“是!”小伙计应了一声,连忙下去了。
巴图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搬着手里沉重的箱子走了过来:“老大,你怎么了?”
幻遥的脸上很是难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好的事情。
古丽也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幻遥是他们的英雄,在关外的时候,面临几次大规模的围剿的时候,脸上都没有出现过这样恐惧的神情,可是现在的他,却有些失魂落魄。
“发生什么事情了?”
幻遥半天才有了反应,缓缓地摊开手掌,看着那只玉坠,喃喃道:“我去救她,不计一切代价地去救她。”
“你要去救谁?”古丽不满地问:“是谁那么重要?”
“顾青蔓,我要去救顾青蔓,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顾将军的女儿。”幻遥激动不已:“她居然是顾将军的女儿,可是,我知道的太晚了,她现在已经被投入天牢,三日后就要开刀问斩了。”
“无论是谁,这个时候想要去从天牢救人简直是开玩笑。”古丽气得直跺脚:“我们好不容易才积攒起四方势力,蓄势待发,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你却想要为了救人而耗费元气?简直是比我还要任性!巴图尔,你倒是说话啊!”
一直没有开口的巴图尔突然被点了名,还被古丽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连忙应和着:“对呀,老大,这个时候是千万不能够打草惊蛇的。”
“不行,我必须要救她。”幻遥慢慢地沉着下来,他最大的优点,便是冷静,只要冷静下来,头脑便异常的清醒,以他现在的能力,虽然不能直入皇宫,去天牢救人,可是,居时埋伏在法场将人救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你们放心,这一次行动,我不会动用从关外带进来的兄弟。”
古丽有些急了:“根本就不是带谁的问题啊,大家既然都跟定了你,难道还是贪生怕死之人吗?只是这件事情做得根本是毫无意义啊,你现在在京城,不是越隐蔽越好吗?为了救一个女人,居然连大事都忘记了吗?”
“是的,她值得。”幻遥斩钉截铁地说:“她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古丽和巴图尔互相对视了一眼,巴图尔仿佛已经知道了幻遥口中的那个比他命还要重要的女人是谁,可又不想告诉古丽,怕她逼问,于是有些尴尬地扭过脸去。
他这样不自然的表现,立即便让聪明的古丽猜了出来:“你说的那个顾将军的女儿,不会是那个在关外差点儿被你折磨致死,然后被良宴救走的女孩吧?”
巴图尔见她如此聪明地猜了出来,搬着怀里的箱子便一个人先行离开了,古丽惊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幻遥:“为什么,你与她不过有片面之缘,她还不太待见你的样子,为什么,你现在却要舍出命去救她,万一你的身份暴露,可怎么办呢?”
“我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暴露的,不过把一切计划提前而已。”幻遥十分的坚定。
古丽摇了摇头:“老大,我一直都很敬畏你,可是,没有想到你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糊涂,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她了?”
幻遥无所谓地抬头看她,毫不避讳这个话题:“是的,我爱上她了,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虽然我折磨她来取乐,可是,她的勇敢和坚韧却深深地征服了我,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古丽倒抽了一口凉气,心碎不已:“老大,你何时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过,对你而言,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有?她们就好像草原上的花一样,数都数不清了,何必要钟情其中的一棵?”
幻遥其实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确,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以前自己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情也有不少,不是没有抢掠过漂亮的姑娘,可是,那些女人不过是玩两天便新鲜了,从来没有谁能够让他真正动过心的,而顾青蔓,却让他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他会思念,会伤心,会嫉妒,他有了一切恋爱中的男人都能够感受得到的复杂情绪,痛苦却也甜蜜着。
幻遥抬头看着远处高远的天空,有白色的流云在天际自在地游走,他觉得心里担忧不已,想着顾青蔓的样子,似乎几次见到她,都是面容憔悴受伤的样子,可是却依旧满满的都是生命图片,这一次,她又在狱中饱受折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一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恨不能现在就冲入天牢,将她救出来。
古丽看着他又一个人陷入了沉思,根本就不打算理会自己的劝说,不由气得跺了跺脚,进屋去找巴图尔出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