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顾青蔓便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就是从今天开始,她和良宴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了,身无分文的他们要靠什么过活,成了眼下最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昨天晚上逛夜市的时候,她买了一套寻常姑娘家穿的衣衫,换下了那身喜服,将喜服当进了当铺里,贱卖得了一些银子,可是,除此之外,再无长物了。
顾青蔓有些烦恼地打量着良宴,他一身白衣,两袖清风,身上完全没有可以典当的东西,除了他那副皮相还可以之外,简直一无用处,不过,总不能为了生存让他去青楼卖身吧?人家青楼也不要男人吧?
……
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吃过简单的一顿早餐,良宴看着桌子对面托下巴苦苦思索的顾青蔓,觉得她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得很,从来不用为生计而发愁的人,现在居然在思考生存的问题了。而他则闲适地坐在那里,等着听从她的安排。
这样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他就好像是一个乖乖等待娘子发号司令的听话丈夫!
“不如我们去卖艺吧?”顾青蔓突然想到了,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宝剑:“我可以表演剑术啊,这样至少可以换点散碎的银子度日。”
“不行——”良宴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卖艺?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三两下就会被同行踢了场子,到时候还得他来出面收拾,他才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啊?”
良宴瞥了她一眼:“你看看那些街头卖艺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胸口碎大石你会吗?金枪锁喉你会吗?”
顾青蔓茫然地摇了摇,觉得良宴说的有道理,出来卖艺的都是有些真功夫的,至少内力练得不错,她这种只会舞枪弄棒,估计的确吸引不了人来看。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呢?”顾青蔓苦恼不已,继续托着腮想:“或者我可以去大户人家去当丫鬟,一日三餐的温饱总还是有的,只是你——”顾青蔓突然“嫌弃”地看了一眼良宴,似乎是在想着怎么安顿这个“拖油瓶”。
良宴真是要被她气乐了,她对生存的要求还真的是很低啊,无法想像,如果自己不跟着她出来,而是由着她一个人“离家出走”,她会过得如何的凄惨。
“好了,你不要想了……”良宴摇了摇头:“养活女人,应该是男人要做的份内事,放心,不会让你饿死的。”
“可是——”
良宴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药铺,这个时间药铺里已经是挤满了人,他慢悠悠地说:“你忘了我最擅长什么了吗?”
“对呀,你会医术嘛!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呢?”顾青蔓突然就开了窍,兴奋地一拍桌子:“我们可以开家医馆啊!”
“开医馆?你银子够吗?”良宴嘲弄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老老实实地在人家药铺对面支个小医摊吧?”
“啊?”顾青蔓惊愕不已。
昆仑老人的传人,那个传说中有着起死回生之术的仙人之徒,居然跑到京城来支个小医摊,和那些赤脚郎中们争一口饭吃,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世道艰难,眼下他们的银子不够,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行了。
说干就干。
顾青蔓虽然没有什么挣钱的本事,可是,做起事情来却是一个十足的行动派。她先是用手头上的银子在京城较偏僻的牵牛巷里租了间小小的四合院,简单地收拾齐整了一些,便和良宴住了进去。
牵牛巷里住的都是一些靠做苦力为生的穷人们,还有一群居无定所,常年靠四邻接济、上街乞讨度日的孤儿们,所以,当顾青蔓和良宴走进巷子里的时候,四周的邻居们都纷纷地跑出来围观,他们哪里见过长得这么好看,而且气质高洁的人?对他们都好奇不已。尤其是良宴,虽然他一脸冷然的表情,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一副不喜欢别人围观注视的样子,可是,却依旧没有办法磨灭那些人高涨的好奇心。
倒是顾青蔓很热情地和那些人打着招呼,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良宴走进那间小小的四合院。
“怎么样?这可是我精挑细选才决定租下来的,这么大的院子,租金却很便宜喔,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京城里,这可谓是良心价了。”顾青蔓一边拉着良宴看房子,一边不忘吹嘘一下:“我很厉害吧?”
良宴撇了撇嘴,这样的地段这样的环境,白送给他住他都不会考虑的,只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还当成宝。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住得好一点吗?实在不行,住客栈也可以啊!”良宴摇了摇头,走进房间里,久无人居的房子里到处都是蜘蛛网,桌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空气中有一股霉烂的味道,良宴嫌弃地捂住了鼻子:“这能住吗?”
“嘿嘿,其实只是因为没有人打扫,清理一下还是可以住得很舒服的。”顾青蔓有些心虚地笑着,将墙角的扫帚拿过来,在蜘蛛网上舞动了几下,顿时灰尘满天飞,惊得良宴连连后退。
“我知道你爱干净啦,你放心,打扫的工作我一个人来做就可以了。”顾青蔓说:“我们现在真的很缺银子,所以就将就一下啦,你看看,这屋子虽然脏了点,旧了点,可是外面的院子很好啊,如果以后开医馆,我们还可以在院子里晾晒一些草药什么的,后院还有一块空地,种点东西也是可以的。”
她能够想得这么长远,倒是让良宴有些惊讶,不过,她想得到底还是太天真,就算开医馆,开在这种周围都是穷人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挣钱呢?
不过,良宴还是觉得很开心,她竟然很会为未来做打算呢,并且,将自己也一并划入了她的计划之中,这就证明她并不排斥两个人一起奋斗一起开创新的生活。
这一天,顾青蔓说到做到,她搬了一副桌椅到院子里的凉荫下,然后找房东孙大娘沏了一壶茶,让良宴安逸地坐在树下乘凉,自己则挽起袖子做起了清扫的工作。
良宴也不上前帮忙,闲适地坐在那里,看着顾青蔓忙进忙出的小身影,她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可是,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她的精力很好,生命力也很顽强,这一点良宴十分认同,否则自己也不将她从濒死的边缘将她拉回来了,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需要散去过多的精力,这样晚上才会好睡一点,不至于失眠去想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
顾青蔓挥舞着扫帚,正干得热火朝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子外面闯进来一群孩子,领头的那个女孩子大约有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是清秀漂亮,一副聪明机灵的样子,就是身上的衣服很破,脚上的鞋连脚趾头都露在外面,身后跟着五六个比她矮一大截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最小的才刚刚会走路,大热的天,只穿了一条肚兜,光着小小的脚丫。
他们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顾青蔓。
“姐姐,你是新搬来的吗?”领头的那个丫头大着胆子问:“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对呀,我们是刚刚才搬来的。”顾青蔓十分喜欢小孩子,在百里山庄的时候,也有一些很小就被送进山庄里的弟子,顾青蔓总是会额外地照顾他们,可是,他们和眼前的这些孩子们不同,这些孩子看上去很可怜,衣衫褴褛的样子,头发也不好好打理,顾青蔓怜爱地上前去,摘掉了丫头发间的一根杂草:“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大了也不去私塾念书呢?”
“我叫春晓。”丫头很懂事,虽然穿得很破,可是举止却很文雅,并不让人讨厌:“我们都是牵牛巷里没爹没妈的孩子,所以,不用念书,也没有人管。”
顾青蔓倒抽了一口气,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都是孤儿,怪不得没有衣服穿,可能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吧?
“既然没有人管你们,那你们平日里都是靠什么度日的啊?”
那个叫春晓的丫头犹豫了一下,这么大的女孩子已经知道不好意思了,所以犹豫着没有开口,倒是她身连一个略小一些的男孩子满不在乎地大声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们平日里都是上街乞讨为生,偶尔也会摸别人的荷包,偷些东西,总之,只要不饿肚子,做什么都成。”
“石头——”春晓低嚷了一声,让那个叫石头的小男孩住嘴,石头便闭上了嘴巴,伸手挠了挠头。
顾青蔓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都已经沦落到做偷儿的地步了,不由地又生气又怜悯,想一想,他们也是为生活所迫,他们只是孩子,什么都不会做,如果不去乞讨,不去偷盗,恐怕早就已经饿死了。
良宴依旧坐在院子里,看着顾青蔓耐心地在和那群孩子说话,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显然是有些不耐烦平静的时光被这群小家伙们给打乱了。
倒是顾青蔓,打来一盆清水,拿了干净的布巾,给他们一一都洗了脸,温和地说:“偷别人东西始终是不好的,这样吧,如果以后你们实在是饿了,就到姐姐这里来吃东西,只是有一点,不要再出去做坏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