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顾青蔓撩开了凤冠上遮住了眼睛的流苏金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杜一泓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也没有想到丁宛如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得手里的喜绸也落了地,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你说什么?”杜云笙头痛不已,心中的怒火燃烧得炙热,看来今天这个丑,是非出不可了。
丁宛如笑了几声,温情地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七夕那夜,我便有了一泓的孩子,这个可是百里山庄的第一个孩子,我想,姑父您不会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认的吧?”
杜云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真的很想冲下去掐死这个愚蠢的女,知道自己怀了杜一泓的孩子,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挑这个时候跑出来说,还公然想要刺杀新娘,这让全天下的人日后如何耻笑杜一泓?他可是百里山庄的未来啊。
“这件事情日后再说吧。”杜云笙挥了挥手:“婚礼继续。”
可是丁宛如怎么肯罢休?她突然一下子窜到顾青蔓的身下,抱住她的大腿开始苦苦哀求:
“青蔓,你也听到了,我怀了一泓的孩子,所以,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吧,我才应该是他要娶的人啊!”
“你在胡说什么?”杜一泓惊恐万分,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顾青蔓的原谅,他们成亲的仪式就只差一步了,可是,丁宛如却跑出来说她怀了自己的孩子,让他如何云接受?
“我真的怀孕了,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只有带着孩子去死,一泓,虽然我没有和你同青蔓一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可是,我们也是在一起相处多年,总是有一些感情的,你不会真的狠心到要抛弃我们母女吧?”
“我——”杜一泓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良宴缓缓地走下来,伸手轻轻地搭上了丁宛如的脉门,丁宛如有些抗拒,可是,良宴只需要一摸便知晓她是否说了谎,他微微地皱眉,没有说话。
杜一泓的心跌入了谷底,良宴验过,就一定不会假了。
顾青蔓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如死灰,她觉得刚刚行的礼就好像是一个幸福的泡泡,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现在丁宛如出现了,说自己已经有了杜一泓的孩子,所以,梦必须要醒了。
所幸的是,他们的仪式并没有完成,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还没有正式地成为他的妻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不用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那样一生痛苦。
这在一霎那,顾青蔓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要逃,逃离这个牢笼,这些年来,她一直都不想承认,都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是因为还有杜家的两兄弟,后来,杜念杳离开了,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杜一泓,如今,杜一泓也即将离她而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留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要天天看着他和丁宛如以及他们的孩子一起相亲相爱的生活吗?
呵呵,她可做不到那么伟大。
缓缓地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凤冠,顾青蔓脸上的表情绝决……
良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看着她脸上镇定的表情,却读懂了她内心的痛,他心疼着,却没有动,也没有上前,直到看着她取下那美丽的凤冠,将它丢在了地上。
“丁宛如,如你所愿,我成全你们——”
她的声音如同一潭死寂的水,顾青蔓想哭却没有办法哭得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所有的眼泪一下子都在心里流光了。
“谢谢你,青蔓,谢谢你——”丁宛如跪在地上,向她叩了个重重的响头。
“不要——青蔓,你知道我爱的人是你!”杜一泓无奈地挣扎着,伸手拉住了顾青蔓的手,死都不愿意松开,他生怕自己一松开,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再拥有她的。
顾青蔓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了:“一泓大哥,宛如有了你的骨肉,你应该娶的人,是她才对。”
“我不要,我就只要你。”杜一泓再也顾不得其它,放下了往日的沉稳持重,孩子气地低嚷着,双手都上前去,紧紧地拉住了顾青蔓:“你明明知道我爱的人只有你,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顾青蔓的笑容越发好看,她扬起脸,精致的妆容衬得她高贵圣洁,美得惊心动魄:“因为我们的缘分尽了,因为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如果宛如没有孩子,我还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可是,现在你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你让我这一生要如何面对他?我们的爱情已经结束了,放手吧!”
“不,我绝不放手。”杜一泓慌了,紧紧地抱住了顾青蔓,仿佛只有将她困在自己的怀里,怪怪地拥抱着她,才能够证明她还是他的:“我不许你离开我,如果你走,我也会崩溃的。”
“你不会的,你是百里山庄未来的少主,你肩负着百里山庄的未来,爱情和婚姻只是你人生里的一部份。”顾青蔓也不挣扎,任他这样紧紧地拥抱着,尽管力气这样大的拥抱让她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尽管她的心痛如刀绞,可还是用力忍耐着,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拥抱过后,两个人从此就只有兄妹的情谊,再无夫妻之缘了。
“青蔓——”杜一泓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里,呜咽着低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所有的宾客都在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偌大的大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得见。
“放手吧!”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青蔓这才缓缓地推开了杜一泓,她笑得阳光灿烂,眼睛里却有了盈盈的泪光,双手轻轻地摸到胸前的那串珍珠项链,轻轻地一扯,那串光亮耀眼的珍珠链子便哗啦啦地被扯断了,圆润的粉色珍珠洒了一地……
那曾经是杜一泓亲自为她挑选的,足足一百零八颗,颗颗都是京城聚宝斋里最值钱的宝贝,如今却仿佛化作了一粒粒的眼泪,纷纷地落在了地上,滚进了角落里。
“一泓大哥,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从小就陪伴我,保护我,无论是谁欺负我,你都会在第一时间里站出来,就算我们今生无缘结成夫妻,你也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顾青蔓由衷地说:“还有,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是你的坚持不放弃,才为我找到了一线生机,如果不是你,可能我早就已经不在了……”
杜一泓知道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她的心意已决,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原谅他了,他也没有资格再去请求她的原谅,自己曾经承诺过,一生只爱她一个人,只会娶她一个人,原来都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他根本就没有能力给得起这样的承诺。
“青蔓——”杜一泓的嗓音沙哑,开口却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眼泪落了下来,一直落进了心里,那种苦涩,旁人无法理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青蔓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粒粉色的珍珠,握在掌心里,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大厅外走去。
没有人上前去阻拦她,杜一泓怔怔地站在大厅里,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然后消失在屋外。
已经入夜,百里山庄寂静无声,顾青蔓走出大厅的时候,感觉到背后一片寂静无声,她不知道事情是如何收的场,也不再关心事情是如何收场的了,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往马厩走去。
她刚刚从心里冒出来的那个想法即付诸行动,却没有一丝的不安和犹豫。就好像她本来就应该去走的路,现在只是完成而已。
别了,百里山庄,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承载了她所有梦和希望的地方,从此,就像是前尘梦一场,再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是不是应该和念杳打个招呼?可是,既然都决定要走了,还打什么招呼呢?她走得并不光彩啊!还是学一学当年的他,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日后有机会见面,可以再向他解释清楚。
漆黑的马厩里,听不到任何人声,只有,马匹不时地从鼻子里发出不耐烦的喷嚏声,顾青蔓心里还在想,自己不太会骑马,是不是要选一匹温顺一点儿的才好?
突然,一人一马从黑暗的马厩里缓缓地走出来,吓了她一跳,定盯一看,原来是白衣的良宴,他骑在马上,月光下的脸如初雪一般干净美好,他驾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动作娴熟地走到顾青蔓的面前,冲着她伸出手。
顾青蔓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吗?”良宴冷哼着:“你以为,以你的技术,可以安然地骑马离开?还是——你想留下来继续观礼?”
顾青蔓心猛地一颤,良宴这么说,难道杜一泓和丁宛如正在拜天地吗?
心痛,痛得她微微地弯下腰去。
良宴却伸手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上了马背,放在自己的身前,低声在她的耳边轻语:“你若不想,我带你走——”
说罢,他紧紧地拉住缰绳,马儿在黑暗中长长地嘶吼了一声,载着两人飞速地奔驰起来,一路奔出了百里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