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鞭苔的良宴,浑身是血,身子也软软地垂了下来,若不是一左一右地有人架着,想必这个时候已经倒下去了,香云站在一边,看着他受此酷刑,有些不忍,但是始终不敢开口替他向杜一泓求情,在这个幽暗的地底,每一个人想的不过都是要如何自保,就算她有心想要救良宴,也是无能为力的。
怪就只怪他为什么要和杜一泓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呢?香云看着将脑袋埋进杜一泓怀里的顾青蔓,不由地摇了摇头,似乎忘情药已经起了作用了,因为顾青蔓看到良宴,眼睛里居然不起一丝波澜,看到他受刑,也只是受到了惊讶而已,交没有看到她眼睛里有怜悯和心疼。
“我只道你是昆仑老人的徒弟,修行多年,早已经修得仙人之身,却不想你也和凡人一样,也会流血,也会受伤。”村一泓“哧哧”地笑着,伸手抚摸着怀里顾青蔓的头发,像是抚弄着一只听话的猫咪一般,嗔怪地看着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沫的良宴:“你害得差点儿吓坏了我的青蔓。”
良宴忍着痛,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杜一泓怀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期盼着她能够抬头看他一眼,可是,她始终没有,仿佛自己是什么不洁的东西一般,目光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青蔓——”良宴低低地道:“你又一次将我忘记了吗?”
顾青蔓的眸子看似平静,可是,心却如同被火燎过般的痛,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爱,可是,她不能这么做,现在自己的良宴的命都被捏在杜一泓的手里,如果稍有不顺他的意,便会招来杀生之祸,顾青蔓宁可良宴误会她,也不想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对不起——”她死命地摇着头,眼泪是真的止不住往外流,她只能装作受惊讶的样子,连连道:“我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她真的忘记自己了,她真的再一次将他遗忘了,良宴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大声地咆哮着,双手想要挣脱铁链的束缚,但是不仅仅没有办法挣脱开,反而让他背后的伤口再一次地绷裂开来,血沫飞了出来,他怒吼着:“杜一泓,你是不是给她用了药?”
“那又如何?”杜一泓看到他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反而更加得意了,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她现在只记得我,只留下了和我有关的快乐的记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不会再爱你了。”
“不,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良宴喃喃自语,却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我现在没有空和你讨论这件事情,也没有兴趣。”杜一泓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他押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顾青蔓这才敢将头转过来,怯怯地看了良宴一眼,他的后背,已经被鞭子抽得血红一片,衣衫烂了,鞭痕纵横交错,让人不忍直视,而良宴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脸,顾青蔓急冲冲地便将头转过去了,不敢再看第二眼,也不想再看第二眼,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这天夜里,顾青蔓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红烛发呆,香云静默地立在一侧,她们似乎都有话想对对方说,可是,却又都不能说,最后,还是顾青蔓打破了寂寞:“我要睡了,没事的话,你就下去吧。”
“其实,奴婢觉得,您还是顺从主人一些比较好,试问,这整座影子堂,除了您,还有谁让他如此的宽容?只要您愿意对他笑一笑,他一定会觉得很开心的。”香云能够和她说的,也只是这些了,虽然她怕极了杜一泓,可是,他待顾青蔓的好,却是让人羡慕的,杜一泓可以伤害全天下的人,却不会伤害顾青蔓。
“这便是你的生存准则吗?为了活下去,不惜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去取悦别人?甚至心伤害别人为代价,对不起,我做不到。”顾青蔓扭过头去,她还在生气是香云将良宴诱入山洞来的,此时的他被关在牢里,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很痛苦吧?她却在这里无能为力,什么都没有办法为他做。
“奴婢是真心进言的,也是为了你好。”香云上前来,替坐在铜镜前的顾青蔓卸去头上的珠钗,然后将她的外袍脱下来,挂起来,转身过来将她的头发梳得顺滑。
顾青蔓沉下脸,对她的话不予理会,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都感觉到了与对方的话不投机。
杜一泓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香云发现了,刚想要跪下来行礼,却被他伸手制止了,杜一泓接过香云手里的梳子,轻轻地梳着顾青蔓的长发,不过,他毕竟是男人,哪里梳过这么长的发,有些笨手笨脚的,扯痛了她的发丝。
正在想着心事的顾青蔓突然从铜镜里看到杜一泓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从他的手里夺回了自己的长发。
那缕轻柔的发从手心里就这么被抽回去了,杜一泓有些失落,手里还抓着梳子,看着她:“我只是想帮你梳发。”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顾青蔓连忙低下头,随意地整理了几下。
“为何不叫我了?我喜欢你叫我一泓大哥,我记得从你到百里山庄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叫我的。”杜一泓柔声地哄着她:“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吗?”
为了不让他看出破绽,顾青蔓硬着头皮低声唤了一句:“一泓大哥。”
杜一泓出神地看着她,伸手用指腹轻轻地摩娑着她的脸,动情地低喃:“青蔓,我的青蔓。”
香云看着杜一泓不同往日的兴奋,不敢多做逗留,用不着他吩咐,便已经听话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红烛的泪不住地滴落,在上好的木桌上留下了一摊烛泪,杜一泓轻轻地捧起了顾青蔓的脸,半阖起眼睛,悄然靠近。
“不——不要。”顾青蔓似乎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连忙推开了他,扭过身去。
“害羞了?”她清纯的反应让杜一泓低笑起来,是啊,这便是当年的那个顾青蔓,热情地叫着他一泓哥哥,可是,他刚刚想亲近一些,便像小鹿一样跳开了,他一直就这么迁就着她,尊重她,甚至连初吻都不曾有,因为他们约定过,要把最美好的一切留到新婚之夜。
可是啊,那一场婚礼,等得好艰难,又来得那样的晚。
“我们成亲吧。”杜一泓宣布:“下个月十五,我们便成亲,好吗?”
顾青蔓抬起头来,突然提到成亲,让她一下子就懵了,现在到下个月十五,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到时候,她又要以什么理由脱身呢?
不过,眼下的情况,还是先答应下来比较好,顾青蔓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一泓无比郑重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现在的他,觉得连呼吸都是甜蜜的,顾青蔓终于就快要成为自己的新娘了,他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这个心愿终于实现了。
好像他这半生,只有这么一个重要的心愿,突然可以得偿所愿,几乎让杜一泓兴奋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离开了顾青蔓卧房的香云,见四下里无人值守,便溜进了关押着良宴的牢房,这牢房坚固如铁,因为在地下,不与外界相通,所以杜一泓很放心地将他一个人关在了这里,香云走过去的时候,良宴正奄奄一息地伏在一堆霉烂的稻草上,听到有人声,他吃力地爬了起来,看着香云模糊的影子,低低地唤了一声:“青蔓,是你吗?”
香云的鼻子有些酸,都这个时候了,良宴心心念念的还只有顾青蔓一个人吗?
她从暗影里走出来,让良宴看清了她的脸,便很显然地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神采黯淡了下去,转过背去,不再理会她了。
“怎么,你似乎不怎么欢迎我的到来,可是,除了我,也不会有人来看你了。”香云笑了一下:“你以为顾青蔓会来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因为今天晚上,主人去了她的房间。”
良宴不想理会她说的话,靠着湿冷的墙壁,看着头顶发呆。
“你知道顾青蔓是如何失忆的吗?因为主人从关外找来了让人忘情的药,只需要一剂,便可以让夫人忘记一切和你有关的人和事,现在的她,根本就不认识你是谁,她的生命里一片空白,只有杜一泓而已。”
“够了,不要说了。”良宴有些恼怒地打断她:“我不想再听这些。”
“呵呵,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真的很难以想见,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痴情之人,你现在可后悔?你身陷囹圄,她却连一个关怀的眼神都不曾有,你现在浑身伤痕,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在温存,这一切真的值得吗?”香云凄厉地笑着,心里却满是对顾青蔓的羡慕与嫉妒。
“值得!”良宴将头靠在石壁上,喃喃自语:“你不懂,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值得拥有!”
就算她失忆了,就算她不记得自己了,可是,他的爱却不会改变,这是他的坚守,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