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的脚步越来越快,完全都不去管身后的顾青蔓还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厮杀声冲破寂静的夜空,有人骑着马一路厮杀进来,也有人提着刀上前迎战,叮当战成一团,有喷吐着火焰的箭破空而来,深深地扎在顾青蔓面前的廊柱上,火光映红了她的脸,眼看着香云一溜烟儿地便跑了个没影。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攻占山庄,对方是敌是友,顾青蔓一无所知,她只能趁着混乱往前跑去,路上经过了庵堂,突然想起丁雪薇还住在庵堂里,这样的混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逃得出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青蔓便再也没有办法弃她于不顾了,虽然以前的她恨透了丁雪薇,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地害她,也破坏她的婚姻,不过,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可怜的人,尤其是如今的她,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儿子从前对她的尊敬与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在佛堂里。杜一泓现在一定是无暇顾及自己的母亲的,就算要逃,她也要将丁雪薇一起带出庄去。
打定了主意,顾青蔓便掉转方向,往佛堂而去,然面嘶杀声震耳欲聋,不过这里却有着一方小小的宁静,门前一排高大的竹子似乎遮挡了一些喧闹,沿着蜿蜒的小径进去,隐约地看到主屋内有灯光在亮着,她赶紧推门进去,看到丁雪薇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衣,头发全部都披散下来了,有几根银丝,在烛火的照印下亮闪闪的,此时的她正跪在佛前,一手捻着佛珠,另一只手“叮叮咚咚”地敲着木鱼,从她敲击木鱼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不急不缓,心里一定是很安静很从容的。
“伯母,您快些跟我走吧。”顾青蔓上前去微微地弯下腰便想要搀扶丁雪薇起身,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有些行动不便,所以,丁雪薇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她也无法强求,只是焦急地催促着:“外面有人攻进来了,打斗得厉害,所以我带您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我还能躲到哪里去呢?从我嫁到百里山庄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认定了这里是我的家,是我将要生活一辈子又终老于此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离开这里的。”丁雪薇停止了敲击木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青蔓,我曾经那样对待过你,你真的不怨我吗?”
“如果怨你的话,我便不会进来救你了。”顾青蔓摇了摇头:“以前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现在外面乱得很,你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让我带你离开吧!”
丁雪薇抬起头,颤巍巍地看着顾青蔓,她似乎苍老了很多,粉黛未施也显得更加憔悴一些,眼睛也不似当年的精明厉害了,甚至有一些浑浊,她的眼底还带着最后一分希望,抓住了顾青蔓的手:“是一泓他让你来救我的吗?”
顾青蔓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她知道现在的杜一泓性情大变,对自己的这个母亲真的是漠不关心,所以,一向习惯了儿子待她孝顺听话的丁雪薇,内心里是十分奔溃的。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似乎远远地比逃生更加重要,顾青蔓张了张嘴巴,想说个谎骗骗她,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知道,一定不是一泓,他现在的眼里,早就已经没有了我这个娘亲了。”丁雪薇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不过,我却不怪他,说到底都是我不好,从小,我就包办了他太多的人生,我的一泓,看上去那么优秀,年轻有为,可是,却一直过得很不快乐,就连娶妻,都没有办法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顾青蔓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听着她的忏悔,这个时候说这些早已经晚了,丁雪薇就算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没有办法换回以前的那个杜一泓。而顾青蔓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了,有铁骑踏在地上的“嗒嗒”声,夹杂着凄惨的哀嚎,顾青蔓的一颗心都已经拎到了半空中,她走到门口看看外面的情形,又赶紧跑回来,抱住丁雪薇的胳膊,想要将她强行抱起来:“伯母,你振作一下,跟我一起离开吧。”
“我不要离开。”丁雪薇倔强地说着,坐在蒲团上不肯起身,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青蔓,好孩子,你趁乱赶紧逃出去吧,我知道外面有你爱的人,有你应该去的地方,趁着一泓无暇分身,赶紧逃出去,再耽误一会儿,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你——”顾青蔓其实心里急得像是有一百只小猫的爪子在挠她的心,但是又不能扔下丁雪薇不管,左右为难。
丁雪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走吧!”
顾青蔓见她心意已决,只好松开了丁雪薇的手:“对不起,伯母,我要走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跪在佛前的丁雪薇,心里默默地为她祈祷了一下,便转身往外冲去。
一路往北门疾奔而去的香云,早已经顾不上身后的顾青蔓了,她甚至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最好不要让顾青蔓有机会追上来,最好她能够死在乱刀之下,这样的话便也怪不到她的头上了,如果良宴问到她,她就说两个人大逃跑的时候失散了,良宴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的,这个样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远远地,香云已经能够看到北门的方向,地上有着被砍杀过的尸体,大门敞开着,一辆黑色的马车正等地那里,有人站在马车旁边,手执着鞭子,似乎就在等着需要接应的人一来,就能够马上掉头飞驰而去。
希望就在眼前,马上就能够到达安全地带了,香云兴奋不已,加快了速度往北门的方向冲了过去,可是,还有几十米的距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几位百里山庄的人,他们身着黑衣,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看样子正准备撤退,他们看到了香云,为首的那个人冲过来,一把拉住了香云。
“你们带我去哪里?”香云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可是,哪里敌得过这群练家子?她的力道,简直就好像蚊子一样,根本就不被人放在眼里。
“走地道,和庄主会合,离开这里。”那黑衣男子沉声地答道,看样子在百里山庄应该有一定的地位。
香云听说要带她走,急得大叫:“我不要啊,我不要跟你们走,救命啊,有谁来救救我?”她奋力地叫着,可是,生死存亡之中,谁还能在意一个小小的丫鬟?于是,香云就这样被他们带着,转了几道弯,在一处很隐蔽的假山后面,找到一条暗道,带着香云钻了进去。
百里山庄的大殿门前,杜一泓和良宴正战成了一团,幻遥在旁助阵,三个人打得难舍难分,杜一泓却像是越战越勇,丝毫没有能撼动他的感觉,怪不得江湖上人人对他闻风丧胆,如此强悍的战斗图,是他们平生都未曾见到过的,仿佛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永远都不会疲惫一般。
良宴和幻遥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样缠斗下去毫无意义,幻遥不会输,他们总会因为体力的原因而败下阵去的。良宴的心里还记挂着顾青蔓,早已经没有了心思在这里和他做无谓的战斗。
突然,良宴的灵机一现,他看到了杜一泓眉心的那一点红痣,修练魔功的人,全身上下总会有一处是练不到的,那便是他的软肋,如果找到那一处,便可以一举将他击败,而杜一泓眉心的那一颗痣似乎也是后来才有的,那样的红艳,恐怕正是他碰不得的软肋。
想到这里,良宴冲着幻遥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前去缠住杜一泓,而他则从一侧偷袭而至,什么地方都不刺,而是提剑猛地扑向杜一泓眉心的那一点红色的印记。
杜一泓大骇,眼前有幻遥脱不开身,而良宴,已经精准地将那把剑尖送入了杜一泓的眉心。
“啊——”杜一泓凄惨地大叫着,捂着脑袋一下子滚落在地,手里的刀也摔了出去,他疼痛不已,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倒地不起,看来,这里果然是他的死穴。
幻遥收回了手里的剑,看着倒在地上的杜一泓,不由地对良宴佩服地抱了一抱拳头。
“你还是快点去找顾青蔓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经过幻遥的提醒,良宴也顾不得多看一眼杜一泓,拔脚便往北门冲去。
希望他还来得及,希望他可以安危无恙地救回顾青蔓。
而良宴刚刚离开,押着杜一泓的幻遥一个不小心便让他从地上一跃而已,他的眉心还在流着血,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纵身一跃奔往大殿,待幻遥换过神来追上去的时候,杜一泓人已经到了大殿之中,他直直地来到案几前,掰开搁置在主桌下的暗道开关,桌椅子下方便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杜一泓迅速地跳了下去,然后沉重的石板又“吱呀呀”地合了起来。
杜一泓就这样在幻遥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