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下山,却似乎与往日不同,他的世界突然像是有了色彩,他竟然会生气,也会觉得快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像是飞出了笼子的小鸟般快活的小丫头。
顾青蔓原本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无奈前些日子里因为生病而满面病容,现在只要她不离开自己,不折腾到自己到发病,脸色就白皙红润,看起来也越发地漂亮。而且,一路上良宴都会煮些药草来替她调养,所以,当他们快到达百里山庄的时候,她的气色越发地好了。
清晨,当第一抹阳光从山涧间升起的时候,照亮了百里山庄的金色牌匾。
事别几月,顾青蔓再回到百里山庄的时候,心情怎么可能不激动?
马车的车辙缓缓地轧过金色的落叶,走过百里山庄那条宽阔的石板路,路两边是先人留下来的碑林,记载着百里山庄几百年来的兴衰荣辱,是它独有的标志。
才刚刚停下,顾青蔓就迫不及待地整理好衣裳,心里七分高兴,还有三分不安,她回到了自己最想要回到的地方,很快就能够见到一泓大哥了,可是,这里还有着她不想看到的人,事实上,到今天她都没有想到,要如何去面对那些曾经的“家人”。
良宴掀开了车帘,看到的便是顾青蔓这样不安的神情,眨巴着眼睛问他:“我看上去还好吗?”
默默地点了点头,良宴伸手扶她下车,却听到她小声地抱怨着:“赶了一个晚上的路,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憔悴,哎——”
小小的叹息声像是一无形的一记拳头,砸在良宴的心口,这些天来的相处,他都几乎快要忘记了,这个丫头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一泓大哥,现在她回来了,他也是时候应该放手了。
山庄守门的人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是顾青蔓,一个个又惊又喜,正准备进去通报,却被顾青蔓拦住了:“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一泓大哥现在人在哪里。”
其中一个守卫恭恭敬敬地回答:“少爷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杏林里练剑。”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他。”顾青蔓兴奋地牵着裙角,一路小跑着进去了。
而良宴看着她兴奋得都将自己忘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守卫们也奇怪地看了一眼良宴,一方面惊叹着,这世间竟然有生得如此好看、且俊雅出尘的男人,另一方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该不该放他进去。
良宴就这么站在门槛外,静静地等着,像是一个孩子般默默地赌着气,他想知道,已经飞奔出去老远的顾青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记起他的存在。
顾青蔓跑了一阵,发现良宴并没有跟上来,奇怪地回过头来,看到他仍然站在门外,以为是守卫不让他进,于是,又折过头来,对着那两排守卫说:“这位是昆仑老人的徒弟,就是他帮我治好了病,送我回来。”
这下子,那些原本还有疑惑不解的守卫们立即明白了,看向良宴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恭敬,半弯着腰将他迎了进去。
“怎么样?百里山庄是不是很大很气派?”顾青蔓有些得意地说:“我先去见一泓大哥,然后带你在庄里好好地转转,让你看看江南第一帮派的气势。”
良宴根本就不想看什么江南第一大帮派,不过,他倒是很想参观一下她长大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杏林就在山庄偏僻的一角里,因为庄里前院后院都有花园,所以这里平日里少有人至,也是几位少爷小姐们从小便喜欢躲懒玩耍的地方,后来,杜一泓每天都要到这里来练功,就更没有人会轻易进去打扰了。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杏子林里,有绰绰的树影晃动,而一进林子,便听到有人练剑的声音,剑气如风,发出有节奏的“呼呼”声。而远远看去,一个天青色的身影被包裹在银光闪闪的剑光之中,时而轻盈如燕,步伐轻巧,点地而起,身形飘忽不定,又时而快如闪电,落英纷崩,带着着脚下的落叶飞扬而起,煞是好看。
顾青蔓就这么呆呆地站在林边看着他练剑,不好容易等到他剑势快收的时候,这才开心地叫他出声:“一泓大哥。”
杜一泓剑负在身后,刚想歇一口气,没有想到背后竟然传来那个让他心心念念、日日不安的声音,他急切地回过头来,便看到了顾青蔓娇小的身影向他飞扑而来,他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把接住,将她紧紧地纳在怀里。
“青蔓,你终于回来了吗?”
“我回来了——”
阔别已经久的情人终于相聚,那种甜蜜与欣喜,就连良宴这个外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都已经浓浓地感受到了。
他们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着,不留一丝缝隙,亲密得就像是一个人,这个时候,天地万物都仿佛化为虚无,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彼此。良宴远远地冷眼旁观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千辛万苦等来的宝贝,终于物归原主了。
他应该高兴的,可是,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你瘦了。”顾青蔓终于从杜一泓的怀里抬起头来,伸手抚摸了一下他消瘦的面颊,笑中带泪:“怎么连胡子都不刮,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杜一泓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从七岁父亲将她带回来,告诉他这就将是他未来妻子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满足感和保护欲。这么多年来,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就连他的亲兄弟想要亲近她一点,都会觉得不高兴。
这一次分离,大约是她离开最久的一次,又生死未知。所以,这样的相见,看着顾青蔓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和两个月前那个生死一线的她全然的不同,杜一泓狂喜不已,执着她的小手不肯松开。
杜一泓开心得有些手足无措,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能够平安回来,我真的是太兴奋了。”
“谢谢你,一泓大哥,如果不是你不离不弃,青蔓早就已经不在了。”
一边的良宴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暗暗地道,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丫头,自己这么费尽心力,几次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现在却只知道感谢她的一泓大哥。
杜一泓心情稍稍平复,这才看到了站在杏林外不远处的良宴,他长身而立,依旧是两个月前初见时的模样,淡漠疏离,却又让人不得不重视他的存在。
“谢谢你,救了青蔓,还送她回来。”杜一泓上前去深施一礼:“杜某一定重金酬谢。”
良宴冷哼一声,难道在杜一泓的眼里,自己之所以会送杜青蔓回来,是贪图他的银子吗?
“一泓大哥,这一次良宴来百里山庄,我想留他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可以吗?”顾青蔓轻轻地拉了拉杜一泓的衣袖,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良宴看了生气,便主动说:“她的病并未完全痊愈,所以,我会留下来替她再调养一阵。”
杜一泓看了看顾青蔓,得知她的身子还未大好,不由地有些担忧,不过,他却没有当面向良宴提出疑问,能够捡回一条小命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情了,他相信良宴的医术,如果他治不了,那么问天下也没有人能够救了。
“顾青蔓,你回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来。
是丁宛如,她穿着一件鹅黄色娇嫩颜色的薄衫,披帛上有着精致繁复的绣花,高高挽就的发髻上,插着金凤展翅的步摇,每走一步,那凤凰的翅膀就好像要飞起来似的栩栩如生。
顾青蔓的衣衫简单朴素,可是,气势却丝毫不输给她,亭亭而立,对着丁宛如露出笑容:“是啊,我回来了。”
“你的病——竟然好了?”丁宛如忿忿不平地看了一眼依旧如往昔般光彩照人的顾青蔓,就算没有锦衣华服,可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都比她这个正牌的千金小姐还要娇矜高贵,真是让人觉得讨厌。
“有神医的弟子相助,自然是好了。”顾青蔓状似天真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丁宛如道:“怎么,好像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被人当面戳穿心思,丁宛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哪有,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顾青蔓骄傲得像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缓缓地走到丁宛如的面前,意有所指地说:“这个世间的意外真的是太多了一点,发生在你我身上的就已经不少了,不过,都说吉人自有天相,我恐怕就偏偏是那种有福气的人,次次都能够逢凶化吉,不被人所害呢!”
丁宛如见她这么说,知道她已经怀疑上次被绑架的事情和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自己的姑母是一条船上的人,杜一泓也不会真的去生母亲的气,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又能够怎样呢?
这个时候,有下人来报,说是杜云笙听到守卫来报,良宴带着顾青蔓进庄了,于是,连忙派人来请贵宾去前厅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