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陪我一起回去吗?”顾青蔓的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的,这样说来,很快就能够看到她的一泓大哥了,没有比这个让她更开心的事情了。她一把拉住了良宴宽大的衣袖:“谢谢你,你救了我,一泓大哥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看到她脸上欢欣活跃的表情,良宴的心里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像波涛一样层层激荡着他的胸膛——真是奇怪,她在意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
抽回衣袖,良宴淡淡地回道:“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我就带你下山。”
三天后,良宴带着顾青蔓下山去了,此处到江南路途遥远,顾青蔓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行李,一泓大哥留了一些银子和衣裳给她,这一趟回家自然也是要带走的,所以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背在身后,而良宴则依旧是一身白袍,潇洒自如,只是临走的时候,带了几株风干的药草放在袖子里。
到了山下,族人们听说良宴要去中原,都跑来送他们,场面十分的壮观。顾青蔓被那些热情的牧民们围拢着,送出去很远。
夏一达依依不舍地拉着顾青蔓的手,眼睛里似乎还有莹莹的泪光,虽然她们相识的时间不久,可是,这个天真纯善的姑娘早已经将青蔓视成自己的好朋友了。
“你还会回来吗?”
顾青蔓其实也很舍不得这个刚认识便要分离的好朋友,可是,她这一走,能够再回来的可能性真的没有了,她不想撒谎,于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夏一达的眼睛立即就红了起来。
“不要紧啦,虽然我不能再回来了,但是你可以去江南找我啊,我家就住在百里山庄,很好找的,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遍江南的景致,很美的喔!”顾青蔓期望地看着夏一达,然后又将目光转到她身后的阿依慕脸上,希望气氛不要这么伤感:“阿依慕,你也一起去,好吗?”
阿依慕看了一眼站在顾青蔓身边的良宴,微风中的他,衣袂飘飘,美得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江南有什么好?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到汉人的地方去呢?我觉得我们的草原就是最美丽的地方。”阿依慕声音小小的,却是充满了苦涩。
顾青蔓感觉到了阿依慕的不友善,不过,她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各位,告辞了。”顾青蔓双手抱拳:“我们有缘来日再会。”
有族人为良宴牵来了一匹白马,他利落地跃上马背,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青蔓:“上来。”
“我吗?”顾青蔓没有想到他逆时针会邀请自己一同骑马,不过想想也是,这里没有马车,也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她又不会独自骑马,可不得和他同乘吗?
不过,他一脸嫌弃的样子,让顾青蔓心里很不舒服,慢吞吞地将手递给他。
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茫茫的草原尽头,前来送行的族人们这才纷纷散去,而阿依慕却始终盯着远到几乎看不见的白色身影。
“回去吧,他已经走远了。”夏一达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再看了。”
阿依慕双手在衣袖里紧紧地握着拳,很不服气地说:“他竟然邀请这个汉女同乘一骑。”
“那又不能代表什么!”夏一达安慰着她:“青蔓是他的病人啊!”
“他从来都不医治汉人的,却为了她一再打破规矩,不仅救了她两次,现在还亲自送她回家。”阿依慕气呼呼地说。
“用不了多久,良宴就会回来的。”
阿依慕扬起了小脑袋:“那是当然,良宴是我们族人的守护神,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们的。”
“就是啊,所以,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夏一达从小和阿依慕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呢,安慰了她几句,便拉着她的手,往自家的帐篷走去。
走过牧草繁茂的族人领地,再往前走,便已经看不到昆仑山的影子了。
时值正午。日正当空,热如流火。
顾青蔓热得有些难受,可是,身后的良宴却丝毫不受这酷日的影响,神清气爽,一丝汗味都没有。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冽的芬芳,可能是他衣袖里的雪莲花散发出来的味道吧,带着冰雪般的沁凉。
真是不公平,她明明就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怎么感觉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比糙汉子都不如,倒是他,任何时候都是仪态端庄,潇洒自若的。
“我们要走多久啊?”
她的屁股早就已经颠疼了,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轻轻地挪动了一下。
发觉到了她的不耐烦,良宴冷若冰霜地告诉她:“如果你不乖乖坐好,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
“啊?那么久?”
良宴从她的头顶审视了一下她的表情。
“再走两天,我们会遇到一个镇子,到时候我们可以换乘马车,再走几日,便可以乘船,这样会快些。”
顾青蔓觉得很奇怪,这个宫良宴,明明就像是久居深山不怎么出远门的样子,怎么去江南的路却如此的熟悉呢?
不过,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就算是问了,十有八九也是没有回应的。
良宴能够说让她换乘马车,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远处,有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直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幻遥站在高高的戈壁上,勒住缰绳,看着那匹跑得慢吞吞的白马,突然,那马上的顾青曼被风沙吹得咳嗽了很久,他便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看她的脸色很不好的样子,看来良宴并没有将她完全治好,不过,谢天谢地,她还是活过来了,否则,他或者真的会有些内疚呢?
内疚?幻遥自嘲地笑了笑,他也会为了一条人命而自责吗?这些年来,他伤过的人命也不少了,从来不见自己心软,这一次,倒是破了例。
身后有两匹马追了上来,是总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巴图尔和古丽。
古丽年纪轻,爱穿俏皮的颜色,今天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衣服,手里执着织了金钱的马鞭,骄傲地坐在马背上,而巴图尔跟在她身边,像个小随从。
“老大,你干嘛跑到这里来?”古丽一脸的不悦,因为她看到了幻遥的目光,始终盯着不远处的顾青蔓,自从几天前老大掳回了这个丫头,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今天,知道她要走,竟然还跟了一路。
幻遥没有回头,只手轻轻地扬了一下手臂:“你们回去吧。”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巴图尔不解地问:“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们吗?”
遥远的天际有云卷云舒,在湛蓝的天空里自在地漂浮。
幻遥的目光就这样飘向了遥远的天际,声音里有着浅浅的叹息:“我觉得,我是时候应该去一趟江南了……”
“什么,老大,你要去江南?”古丽连忙叫道:“我也要去。”
“你们留在家里守着。”幻遥终于回过头来,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你们知道,我总是要回去的。”
“可是——”古丽还想说什么,却被巴图尔一把拉住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老大,你尽管去吧,我一定会帮你守好兄弟们的。”
幻遥满意地点了点头,勒紧了手里的缰绳,往远处飞纵而去。
第一天晚上,良宴带着顾青蔓是在林子里睡觉的。
虽然顾青蔓从小习武,可是,在百里山庄里,她名义上还是个主子,所以,门禁森严,除了特别的日子里去寺庙吃斋进香之外,根本就没有机会在外住宿,露宿荒郊野外的经验更没有,所以,觉得很是新鲜。
良宴却似乎很习惯这样的生活,熟练地找来干柴生起篝火,然后在离火堆不远的地上铺了厚厚的落叶和松针,还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些野果来,加上顾青蔓包袱里的少量干粮,足够他们果腹了。
“这就是我们的晚饭吗?”顾青蔓咬了一口他摘来的梨子,酸得要命,她伸了伸舌头:“可真难吃。”
可是,这么酸的东西到了良宴那里,却一点都没有感觉似的被他吃下肚,然后将那堆火轻轻地摆弄了一下,飞身一跃,便挂在了半空中。
顾青蔓这才发现原本他们头顶上布满了藤蔓,暗夜里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良宴就这么躺在了一根细细的、还在晃悠着的树藤上,看样子今天晚上他就打算这么睡了。
“喂,你不觉得现在就睡觉,是不是太早了一点?”顾青蔓其实很怕寂寞,良宴在那么高的地方睡觉,她一个人在地面上,尽管有篝火陪着她,可是周围古木参天,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黑暗里,那个白色的身影优雅地翻了一个身,继续不答理她。
顾青蔓只好躺到松针铺的床铺上,勉强闭上眼睛,刚想强迫着自己入睡,却好像听到林里的另一端有人在吹着什么乐器,曲调很是婉转动人,却是一支江南小调,只是那声音细弱低沉,几不可闻,顾青蔓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转头问良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良宴这下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对她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