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皇帝听得这话果然叹了口气,顺嫔再恶毒,但毕竟是一个有皇子的,真是用杖杀这种不体面的死法,以后让十皇子怎么做人?
“此事事主是太子,要怎么处置朕想听听太子的想法。”皇帝说着看向太子。
唐坤心说那你怎么不问问梅妃呢?她也是事主。
唐坤想想也明白皇帝问他的原因,感觉太后也看向了他,于是倍感压力地说,“父皇明鉴,顺嫔纵然有罪,也请父皇念在顺嫔为皇家诞下一子的情份上留她一命,十弟梁儿年纪尚小,断不能没有母亲陪伴。”
皇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着太子也更多赞许和欣慰,“太子仁孝纯善,朕心甚慰。”
唐坤扛着太后怒冲冲的眼神,还分神吐槽他心说,这个人可真是虚伪,昨天还说他做人不要太柔善。今天不还分分钟要利用他的圣母心?想着唐坤给了太后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太后了解她的儿子,也知道这件事是太子被迫受委屈了,心里的恼火都变成了心疼,于是安抚地拍了拍太子的手背。“即便如此戕害一国储君,也是大罪,虽死罪可免,可活罪也难逃。”太后垂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顺嫔。
顺嫔惊恐的看看太后又转向皇帝,“臣妾知罪!臣妾知罪!”她磕头如捣蒜。
一听说不用死了,马上就认罪了!唐坤端起茶盏,心里觉得这个顺嫔可笑极了。
太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征问看向皇帝。
皇帝忙说,“这后宫刑法朕也不甚明了,都应了母后吧!”他方才否了太后说话这回可不能再有什么反对。
太后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便废黜顺嫔为美人,随从侍奉一并折去,迁入泽谨宫,日日为太子诵经百遍,无召不得出门。”
太后又说,“既然顺美人心毒,那就要她日日独自把泽谨宫的地砖擦得光彩照人,也好时时刻刻照见自己的模样,反省己身罪孽。”
顺美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唐坤听着听着就发现太后并没有半个字提及另一个事主,愣了愣。梅妃的脸色倒是如常,这个厉害女人居然没有发作的意思。心里略叹,可见这个梅妃倒是个做大事的,不争一时之长短。
“至于这监管之人——”太后看了看后宫中嫔妃,正要开口就被皇后打断。
“臣妾身为中宫皇后,理当对宫中女子行督促之责,督促顺美人之事便交于臣妾吧!”皇后说,她瞥了顺美人一眼。
“皇后娘娘心慈,再说后宫诸事繁忙,岂能让皇后娘娘把时间都浪费在看守一个无用的贱人身上。”梅妃这时候笑吟吟地说话了,她起来向皇帝和太后福身,“臣妾倒是一个闲人,不如太后娘娘便把督管罪妇的事交给妾身吧!”
说好的做大事呢?
太后有点心动。
皇后眉毛一挑,怒目,语气也不好了起来,“梅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督管一个罪妇还要梅妃的首肯吗!”
“臣妾不敢。”梅妃娇柔地说。
唐坤皱了下眉。这个皇后实在是太经不起激了。日后太子要是需要做什么来稳固位置,那这个皇后绝对是一个拖后腿的角色。可怜的小太子啊!唐坤为朱豫冉默哀。
“好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她们,“就不要为这些小事争争吵吵的了!不就是督促个宫妃吗?既然皇后是后宫之主就顺美人交给皇后监管吧!”
梅妃张了张嘴,正欲辩驳什么,看见皇帝给她使了个瞪视就咽了回去。梅妃丧气抚着衣袖,话头一转,“顺美人歹毒可怕,其实也无非是个‘贪’字。看见喜欢的便想要,无主的,便占有,有主的,便夺过去。也无所谓个良心对错。”梅妃说着轻飘飘地看了顺美人一眼,眼里闪烁着尖锐,“说到底她这双贪慕的眼才是恶毒的根源。陛下既有心根除这不正之风,不如就割去这罪恶的根源吧!”
我去——唐坤忍不住一阵发寒。最毒妇人心呐!这,这都能想的出来!唐坤忙看向周围。皇后嫌恶地皱了下眉,看着梅妃像是看着什么恐怕怪物。太后垂着眼皮不言不语,像是突然烦了困。
皇帝思衬了一下,居然默许了!
“皇后娘娘!陛下!陛下!饶命啊!”顺美人大祸临头,忙惊慌失措地求饶。皇帝一直那么疼爱她不能让她没了眼睛啊!
皇帝抬起一双凤眼冷冷地看着她,“朕,容你活命,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赦。”
梅妃的宫人得了默许,立即按住顺美人就架了出去。
好了。这下梅妃可算是除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一个没了眼睛的宫妃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宠了!唐坤凉凉地想。
随着一声惨叫,不多时顺美人被拖了回来,善睐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血洞。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你!
唐坤忙错开眼神,不经意瞥见梅妃的眼神带着残酷的得意。突然之间他醒悟了。
房间里安静的吓人,屋子里的人好像都变成了陌生的动物,彼此刺痛吞噬,反而他倒真的成是一只懦弱的羊羔,唐坤靠向椅背,突然肩上一沉,是如林按了按他的肩膀。唐坤马上调整了一下表情。
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唐坤脸色依旧难看。他没想到今天会看上这一出。梅妃这一手可真是太狠辣了!就皇帝那个柔软的性子,她倒是真不怕给皇帝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唐坤想着想着,看了一眼边上深思不属的沈云春。
可惜还把沈云春坑了。
“小春,”回了东宫,唐坤拍了拍他的手,沈云春脸色苍白恍恍惚惚地,“云春!”唐坤喊他,心里有点内疚。他自己就算了,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八岁小孩,但云春虽看着精明成熟,到底是个少年。这事儿恐怕会给他留下阴影。
“啊?”沈云春应了一下,看看太子虽脸色苍白,但意志清明。他一下子不由得羞愧起来,明明是他想陪着太子壮胆的!太子年纪轻轻,倒真不愧是太子。倒是他——沈云春蹂躏着自己的衣角,眼睛发红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此事今日之后必定会有人想要它传出去。”唐坤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认真地对他说,“但这个事不能从咱们的嘴里说出去你知道吗?”
沈云春条件反射地低下头,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唐坤忙收回手,也怕再吓着他,但提醒他也是为了这件事不要牵扯到沈家。沈家毕竟是文官,跟左明家不同,能少一事是一事。
“好好休息,这事你不要多想了。”唐坤犹豫了一下,说,“你今天想在宫里留宿吗?”唐坤看他神志混沌,小心地问他。
“不用了。”沈云春苍白地笑了笑,“我回家就行了。”
“好吧。”唐坤想他也许会在家里更安心,“我送你吧!”临出门唐坤把如林叫道身边,小声道,“你马上去趟司膳宫,把春桃给我弄来。”春桃那时被杜曦昭查出来与顺嫔宫里的宫女交好,今日之事唐坤觉得无论出于什么他都要把这个春桃弄过来问问。
“是。”如林给太子披了大氅,招来小夏子赶紧带着人跟着太子。自己理了一下衣裳,带上两个粗使的太监去了司膳宫。
唐坤回来的时候如林已经跑过司膳宫一趟了,回来却看如林脸上更白了。如林告诉他,春桃今天中午在司膳宫的小柴房里畏罪自尽了。
“今天中午?”唐坤一听就皱起了眉。
“是。”如林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她同屋的人交出了一些贵重的首饰。”
春桃算是被罚去了司膳宫,在宫籍上还是庆阳宫的宫人,所以还住在庆阳宫。如林一回来就问审了和她一个屋的宫女,东宫的宫人岁数都不大。如林一逼问,她就把东西都交了出来。
这件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是唐坤就是莫名的觉到违和感,“你看见她的尸体了吗?”他琢磨了一下,没想出什么,就问如林。
如林点了点头,这就是如林格外称心的原因了。如林总能跟上他的思路,并且知道他想要知道什么。“春桃确实是扼死的。”
饿?唐坤愣了一下,然后想到他说的应该是扼杀的那个扼。这种错误挺好笑的,但唐坤这回却笑不出来。“你觉得她是上吊吗?”唐坤虽然很不喜欢那个宫女,在知道她甚至可能和顺嫔勾结要害死小太子,唐坤还考虑过杀了她,但他没动手这个人就死了,这就让他有点头皮发麻了。
如林抿了抿嘴唇,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种冷静,“奴婢不能确定。”他说。
唐坤想起来过去看的推理片,“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样的,是一个完整的绳套吗?还是弧形的?我听说上吊死的人脖子上只会留下一道半弧形的痕迹。”唐坤拿手在自己的脖子上笔画了一下。
如林愣了一下,“主子这是哪里听来的说法?”他说着,看着小太子单纯的脸嘴角忍不住上扬。“宫里打结都是活结。下滑的时候会自动卡紧。”
推理——“话本小说。”唐坤尴尬地翻了他一个白眼,对于他类似嘲笑的反应倒是不置一词。
这件事最终就这么被这对主仆嘻嘻哈哈地盖过了。他也没有想过叫杜曦昭来细查。这时候的唐坤也没有想到,这个决定会让与什么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