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带着左拐右拐地进了后院,对着一面墙停下了。
唐坤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什么能练武的小院子,就看见不远处好像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子,看上去应该是柴房,“演武场在哪?”他奇怪的问,看向左明。
左明闻言古怪地朝他裂了一下嘴,带着些贼。
唐坤觉得左明的表情阴恻恻的,突然就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一直听说镇北侯府在夺嫡中持中立,该不会左家其实是和付氏的镇国公府是一伙的,要左明把他引到偏僻处弄死他吧?
他看向沈云春,发现沈云春站在左明的身边表情看上去也有点古怪。唐坤悄悄向后朝如林靠了靠。
左明用下巴点了点墙,说,“在墙对面。”
“墙对面?”唐坤快速地眨巴眨巴眼。
“对。”左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见底,看见他的脸色倒有点奇怪,“宁棠,你冷吗?脸怎么这么白?”他的表情带上了唐坤熟悉的那种嫌弃,又带着担心。“你不会又要病倒了吧?就是和人打了一架而已!”
沈云春也担心地看他。
“主子你冷吗?”如林担心地握了握他的手。
“没事没事!”被当作珍稀动物的唐坤感觉很尴尬,主动走到墙前,摸了摸墙壁。心说,真是在皇宫里勾心斗角惯了,都起了疑心病了,莫名其妙地就要胡思乱想去怀疑别人。
唐坤抬头看了一眼,这面墙得有他三个高,他就问左明,“我们怎么过去啊?要叫人拿梯子吗?”他看向小伙伴们,“还是拿绳子?”他还真有点期待这左明给他露一手。
没想到这沈、左二人扑哧一笑。左明就蹲下来,伸手扒开一把长得到膝盖的干杂草,墙角露出了一个比篮球大一点的洞。
唐坤一愣,朝着憋笑的二小叫道,“你们居然让本太子钻狗洞!!”
演武场的西墙角,一个小脑袋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左明在最前头,唐坤紧跟其后,左明自己爬了出来就伸手拉了他一把。
唐坤感觉他这辈子都不会在干这种事了。要不是对这左明有一种隐晦的愧疚,他根本不可能钻这个狗洞!唐坤黑着脸,从脖领子往外拍土。刚才爬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和那湿漉漉的泥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唐坤低着头就看见现在他那件淡蓝色的衣裳都沾着好几片黑泥,更别说他的袖子了。
“你怎么这么惨?你不会是穿得太多卡住了吧?”左明回过头,也看见的唐坤的样子,表情嫌弃极了。
唐坤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因为谁?”
如林看见了忙过来帮他擦。
“左二少爷?”这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将士走了过来,他大概和左明很熟悉,就道,“又带朋友过来玩吗?这回是谁家的公子啊?”
“这位是太子殿下,”左明就伸手介绍唐坤。
唐坤气恼得给了他一个肘踢,这种情况就不需要特别介绍他了好吗!
左明莫名其妙,沈云春赶紧按住他。
“臣见过太子殿下!”将士一惊马上半跪行礼。
唐坤咳了咳,“不必多礼。”他就虚扶了一下对方。
这个年轻的将士估计也没见过太子,就一直看他。
唐坤赶紧给左明使了个眼神。
“哦,这位是禁军的周大哥,是我哥的副将。”左明就说,然后就问他,“我们去武场,我哥今天在吗?”
唐坤他们就跟在后头。唐坤折腾了一下他的衣服就放弃了,拒绝了如林要跟他换外套的想法,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弄的,怎么可能让别人穿他的脏衣服?他自己个拉紧了外套的衣襟,尽可能挡了一下脏污的地方。
左明跟那个周禁军聊得热切。沈云春因为来过这里几次就给他们俩介绍。
“那个屋里是住宿的地方,边上是练兵的后院,前头是大堂,我们现在在后院。”
“镇远侯府的后院直通禁军的后院?”如林惊讶道。
沈云春愣了一下,然后说,“其实也就是一个狗洞,也就是小孩子钻来钻去的,估计等我再长长个子就钻不进来了。”
如林了解地点了点头。
沈云春就指着东边的一处远山,“宁棠,如林,你们看那是哪?”
“那里是皇宫!”唐坤一眼就认出来了紫宸宫的屋檐。
沈云春点点头。
“这么一看这里离皇宫还真是不远啊!”唐坤感叹。
“当然啦!”左明蹦蹦跳跳地回头来找他们了,“禁军守卫皇城,可不能离皇宫太远!”他这会儿看上去挺高兴,倒像是忘了太子刚才给他一脚。
“你哥是禁军首领?”唐坤把手插进皮窝子里暖和暖和手指,想起来之前听说的事。
“对对!我们这就去看他!”左明懒得多说,拉着人就往里院走,唐坤进了这个院子就看见一张大台子,正对着门口,有两个身穿甲胄的年轻男子正在比武,任他们进来也没分神。
一个男子手拿一柄大刀,那刀面得有半个脸宽,白刃晃晃锃光瓦亮,看着就头皮发凉。另一个男子身形略矮,手持一对西洋剑一样的双刺,刺身很短,看上去挺结实,很适合格挡。
高个子不留余力挣开掣肘,就劈了过去。矮个子闪过刀锋,速度极块弓步一矮身,双刺一夹,就夹住了刀身。但见他右手一回肘,刺柄顶了一下敌手的腰间。高个皱眉,提着大刀疾步后跃两步。步法自然,但极稳健,就像是猫科动物落地一般。
“好!”左明鼓掌。
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唐坤哈着白气,眼神顿时就带上了崇拜。
高个子分了左明一个得意眼神,一招未得手,压低起势,一招凌厉地横劈过去,连刀风都带着杀气。
唐坤以为那个矮的会往高跳,或者直接像电视剧里的那样,犹如轻功神兵天降,轻身踩在刀面上,伸手短刺直指对手鼻尖。
结果,那矮个的反应是就地一趴,躲过大刀。
啧!这招虽然安全,但可没有唐坤预想的漂亮。
高个子借机补招,矮个落了地倒像是条活泥鳅似的,那躲避的动作叫个利落。临了起身前还用刺柄打了一下对方的脚踝。高个子忙退后两步,表情愁了起来。唐坤这会儿冷静了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没在打斗,只是在互相练招。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责问的男声传了过来。。
唐坤回过头,来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人,穿着铜黄色的甲胄,面貌严肃地看着他们。他的面部轮廓长得很像左明。想必是他那个做禁军统领的大哥了!
左大哥见到太子的脸还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个泥滋滋的小孩居然是太子,反应过来马上抱拳行礼,“左旷见过太子殿下。”
“左大人快快请起,”唐坤赶紧把左旷扶了起来,“左大人的手下都是好功夫啊!”唐坤说着就夸奖他家的兵士。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比武。这些士兵是真的做好了准备上沙场碟血的,这种玩了命的气势恐怕奥运会运动员都达不到这个状态。毕竟这古代上战场是真的非你死即我活。
左旷看了眼台上,然后说,“不敢当殿下缪赞,不过是例行的比试练习罢了。”他眼睛瞥了一眼左明。
左明立即往唐坤的后头猫了猫。
“左大人可方便本宫参观学习一下?”唐坤好奇这个禁军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个自然,”左旷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沉稳,给人的感觉感觉既不像那个豪爽的老侯爷,也不想这个皮小子左明,“殿下请。”他给那两个分神的兵士一个眼神叫他们继续,自己就带着太子这一帮小孩儿往里走。
日已暮西,唐坤跟着左旷到了禁军的练兵场,才走近就听见呼喝声,两个教头带着七八十个兵士,齐刷刷的挥刀练武。唐坤他们没有走近,远远看上去就觉得十分辛苦。
“这些新兵是月前兵部送来的。”左旷说,“禁军营目前没有多少空缺,这一批兵士训练好了大概会派往南境。”他心里有些感叹。
“南境?”沈云春咦了一声。
“南境要打仗了?”左明皱着眉抬起头问他。
“要不了多久,大理那边就要动作起来了。”左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看着这些嫩芽一样的士兵愁眉不展,不知道是为了他们的未来,还是为了不远的战事。
四个小孩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唐坤大概是脑筋不太正常,和他们的反应不太一样。他想,这两个半人就要送一趟南境?这一来一去多繁琐,怎么不多攒一点人再派去呢?凭这点补充,这仗打起来了还不够埋的呢?不过他看着气氛也没说什么。
左旷也不想这么沉重就问左明他来这里干什么。估计要是太子不在他的语气必定再糟糕一点。
左明立马解释说,“奶奶叫你别忘了回家吃饭!”
左旷看了他一样,就把四个小孩带了出去。左旷要和副手嘱咐一下,就让左明先带他们去门口。唐坤看他不在了,就说起今天那两个人打架的时候用的功夫。
“那是寻大哥和陈教头,寻大哥的轻功还挺好的,是特意拜了师父学的。”左明不怎么拿那样的对练当一回事。
“原来真的是轻功啊!”唐坤感叹。他原来以为这些都是武侠虚构的,没想到还真的有啊!
“宁棠,听说皇上把大内第一侍卫杜曦昭赐给你了?”左明突然亮着眼睛问他。
“杜卿?”大内第一侍卫?杜曦昭?
唐坤跟杜曦昭相处久了,倒是忘了,能入得紫宸宫做皇帝亲卫的人必然是个武功出众的!看着杜曦昭那家伙一天到晚的扯皮样子,他很难把杜曦昭和那些什么摘叶飞花杀人无痕的武林高手联系在一起。
左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看你这个不识货的乡巴佬!
唐坤就看向如林。
如林无奈地看他了一样,“杜大人在宫中确实颇有名气,陛下很看中他。”
对着众人的眼神唐坤感觉好像自己错了一样,他眨巴眨巴眼睛。他知道杜曦昭有本事,但没想到他在宫外还这么又名气。对着众人嫉妒的眼神,唐坤就突然骄傲起来了,这么给他长脸,他决定晚上给杜曦昭加鸡腿。
“那杜曦昭比起你大哥谁更厉害?”唐坤想想就好奇问左明。
左明想了想,苦了脸,“那得让他们打一架了!”
左家这一顿饭吃得很热闹,左家是武将出身,多了个太子吃饭也不拘束,一大家子人热闹得像是过年。唐坤真是自从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舒心的一顿饭了。唐坤笑看着他们这一大家子亲亲热热的,就觉得很羡慕左明。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好像都没有过像这样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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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京中城郊有一处破旧的大院子。这里是一处荒院,地皮很大。据说还是死过一个大官的凶宅,长年来从来没卖出去过。京城的地儿,寸土寸金。没有人想花上一笔大价钱去买一块死过人的地。虽然房子一直没有卖出去,但这两日却来了一个房客,她身无长物,只能偷偷住在这里,她是一个被从宫里赶出来的宫女。
一个黑衣人悄悄从后门进入大院子。废弃的院子没落锁,破破烂烂的封条也早就没有了原来的用处。黑衣人潜进后院。那个女人住在后院靠湖水的第二间房间。他在窥视了几天了,终于确信了她的身边没有别人监视。
是时候解决掉她了!
黑衣人潜进亮着烛光的卧房,他的脚很大,但踩在地上却没有任何的声响。黑衣人慢慢抽出刀子。
‘嘭’地一声一脚踢碎了门。
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床前桌前没有一个人。
黑衣人皱起了眉,在桌子下床下,柜子里都仔细搜查了一番。
“跑掉了?”黑衣人没想到居然会走空。
初冬的冷风吹进房间。他看着抖动的烛光觉得如果一个人要走,那么按理来说她应该不会去点一盏灯。于是他回过头又把后院的几个房间又搜了一遍。
廊下,月光照射进凄凉破烂的院子,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水缸里,有一个影子抖动了一下。半满的缸里微启波澜,一个喝水用得破瓷碗漂在水面上。
子晶藏在缸里,单薄的身体惊恐地贴着缸壁,半身没在水里,寒冷的水让她的身体不可遏制的发抖。
她该跑。她听见那个人去了房间里。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她悄悄的不被发现——
子晶的眼睛看向那个中庭的小门,但她的身体就是怕得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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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学里,唐坤听着古人讲文简直是有如听天书,艰难地眯着眼睛,就拄着脸,脑袋一点,一点,一点。
最后还是昏头昏脑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