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昨个还好好的呢……”树下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阳春三月的桃花粉嫩而妖冶,从那些树叶间隙中透过的阳光一缕一缕地打在那些不甘低垂眉眼的桃花上,那极盛的一簇簇像是镶嵌了一丝丝金边,随风婀娜,步步生婷。
本是极美的一份春色,却硬生生被树下一群人接下来的叽叽喳喳的噪音坏了七分兴致。
“沈家娘子,我早说了这女儿桃种不得近!”一道尖细的嗓音倏而提高,带着长辈对晚辈的说教。她喘了口气,接着说:
“昨晚那一场大雷雨那个吓人劲儿怎生偏偏劈了淮姐儿的本命桃,咋别家的在村口的女儿桃都长得好的很,这淮姐儿又撞邪似得在这树下淋了一夜的雨,还有口气儿真算是福大命大喽!”
是隔壁家虽然好事爱啰嗦但平日还是挺帮衬沈林氏的王屠夫老娘,她看着瘫在地上只晓得哭的沈林氏,语气里更有些同情和不听老人言的恼火。
周围围过来的附近的村民也跟着叽叽喳喳:
“这大夫也看过了,就是不知道啥事儿。这淮姐儿怕就是被这种错地儿的女儿桃冲了命哟!”陈厚实在的老娘也在,手里拿着锄头指了指前头。
“唉,可不是嘛,昨个淮姐儿还跟我一起绣花呢……”隔壁的陈二赖的媳妇也跟着说。
那树下的榻子上躺了一个女孩儿,年纪十一二岁左右,脸蛋圆圆的,皮肤白嫩,五官很是清秀亮眼,只是此刻脸色有些苍白,还在一动不动地昏睡。
沈林氏看着女儿昏睡不醒的样子,又忍不住掉眼泪。
沈林氏也是个苦命的,少女时生的是面若桃花,娇妍若月,虽然下地做农活但那手还是柔嫩细腻,看面相也是小姐的命,且性格柔和爱笑,那一垂眸低眉轻轻一笑不知比下去了多少小姑娘媳妇子,才十三四岁家里的门槛就被提亲的踏破了。
可林家有个好女儿却出了个败家子儿子,沈林氏的亲生哥哥本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却迷上了赌博逛窑子,整日里无所事事,偷鸡摸狗,丢尽了林家的脸面。
林家父本就身体不太行,气得发病,却又没跟这逆子断关系的决心,拖着拖着竟然被气死,却不想那混账哥哥等父亲一死,没说收敛着,却因为赌博没钱,把主意打到了妹妹身上。
要不是那天半夜沈家沈麒根从山里打猎回来路上遇到沈林氏混账哥哥扛着麻袋跟窑子老鸨接头,趁着些微月光看清了袋子里露出的人,沈林氏的命运就得另当别论了。
沈麒根是个打猎好手,在年轻小生里也有一身力气,当然血气方刚的早就对林家小女儿倾心已久,这一看那了得,当下拿着斧头冲上去,那混账东西本来就懦弱被沈麒根吓得慌了神,抓起老鸨进了牛车就跑。
后来,沈麒根去沈林氏村里找村长讨了这门亲事,因为林家没人了,村长也就做了这个主意把这事给应了,那混账也没脸来闹,听说后来又跟人出去做“生意”被人腿打断,怕是死在外头。
但这好日子也没过上几年沈麒根上山打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回来没觉得怎么不注意,两天之后去突然瘫了,镇上的郎中请了一趟趟,一点用都没有。
他瘫了有五六年了,家里生活全靠沈林氏做一些织补,过的是捉襟见肘,举步维艰。
现在才十二岁的大女儿又突然出了这事儿,沈林氏性子本就柔软扛不住事,这么多年的劳苦已经让她背上的担子压的麻木,女儿出了事让她整个人都软倒了,知道女儿有一口气但老醒不来,整个人都差点也跟着昏了去。
突然,就在沈林氏因为差点昏厥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娘……”却猛然唤醒了她,沈林氏猝然抬起头,就见淮姐儿正看着她,虚弱地笑:“娘,阿淮没事儿了,就是做了一场大梦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