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死吧!”林雨寒话音刚落,但听一声厉喝,只见一个人影随即便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然蹿到了林雨寒身前。是袁萱,二话没说,扬手就是一刀刺来。
不躲不闪,也未作任何抵挡,只见林雨寒兀自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怒气正盛,或许是招式已老,看着林雨寒这般,袁萱却是根本没有任何收手的意思,脸上满是怒气,眼中满是怒火,就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林雨寒,至于那手中的横刀嘛,宛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直冲林雨寒心门而去。
而林雨寒依旧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死亡,这个东西对林雨寒并不陌生,或者说对这场上耳朵任何一个人都不陌生。人在江湖,谁不是在刀尖儿上混日子,谁不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生活。一不小心便会身首异处,稍有不慎就可能命丧当场,就比如说是简丛,夔大壮还有赵大锤等人吧,谁会料到他们今日会死,谁又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大一个变故。
因为命途的扑朔迷离,神鬼难测,所以我们对生命总存着一丝敬畏,对死亡总存着一丝恐惧。害怕壮志未酬身先死,害怕夙愿未尝白发生。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对,希望,可是如果人活着希望没了呢?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自己希冀什么,祈望什么?
没谁会想到,林雨寒面对死亡时竟然会是如此平静,或许连林雨寒都没想到吧,死亡对自己来说竟会是释然。
六年前,林雨寒将林雨辰弄丢了,林雨寒找了六年,整整六年,一次次希望,失望,绝望,再希望,万幸的是,如今林雨辰终于是回来。但可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雨寒又把自己弄丢了,林雨寒却不知该从何找起,从哪儿找起,更没有能力,没有勇气去找。因为林雨寒害怕找来找去,最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生与死或许一样,或者说自己活着本就是走个过场,亦或许,自己的存在本就是个多余,无论是在剑门还是在江湖。
鸠占鹊巢,这词,或许绝大多数剑门弟子都曾用在过林雨寒身上,林雨寒也停了不下千百遍,不知是林雨寒学了九龙决的那一刻起,还是从众人得知林承厚要将剑门掌门人之位传给林雨寒的那一刻起。
人尽皆知,剑门是世家,是家族,剑门世世代代,从古至今都姓林,的确,林雨寒也姓林,但是他毕竟是个样子,一个和林承厚没有血缘关系且身世成迷的养子。一个附属品?一个替代品?
林雨寒不知道林承厚未什么非要将剑门掌门之位传给自己,这其中是不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但是毕竟这剑门姓林,也本该是林雨辰的,如果没有自己的话……而现在林雨辰回来了。而如果自己死了,或许这其中就没了那么多纠结和尴尬……不光是剑门,还有江湖,“魔挡诛魔”,还和绝无尘齐名,这其中不光是武功,还有别的。
从人魔岗,到唐门,再到乱坟岗,林雨寒俨然已成为一个魔鬼一般的存在,弄得江湖中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正如林雨寒自己所说,其实不光是因为林雨辰的原因,林雨辰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从小林雨寒就有一个愿望,就像是林雨辰想成为像云之凡那样的绝世高手一般,林雨寒也有一个愿望,一个没和任何人讲的愿望,那便是杀尽所有坏人,所有……小时候,林雨寒觉得坏人做坏事儿,很可恶,而且自己的爹娘也可能就是为奸人所害,若是没有坏人,或许自己就不会成为一个孤儿,不知道根在哪儿的孤儿……后来,他也这么做了,从林雨辰失踪后就开始做了。只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一个一个人,林雨寒却是模糊了,迷惘了,这江湖中牵扯不清的曲直,纠缠不明的对错,分辨不朗的黑白以及那难以诉说的善恶。
有时候,林雨寒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善是恶,是对是错,是黑是白,是诛魔,还是已然成了魔……所谓的威望,不过是敢怒不敢言,一旦林雨寒失足,就如同那日在东门客栈前和如今这练武场上一般,众人是恨不得林雨寒身首异处,巴不得林雨寒身败名裂。
对于江湖,一团“和气”的江湖来说,林雨寒的存在实在是太突兀,太奇葩,也太病态了……如果说,像林雨辰这样的武痴,从古至今还能数上那么几个的话,可是像林雨寒这样的人,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毫不为过的说,林雨寒之于现在的武林,俨然成了一根十足的搅屎棍,或许林雨寒死了,也能还这江湖一片平静,一片安宁吧。
眼前是一片黑暗,林雨寒感觉自己就像是涣散到了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一般,飘飘然,熏熏然。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一切都已暗淡了,当一个人真正开始面对死亡,很多东西,或许就变没那么重要,场上一切都变成了虚无,或许铅华散尽,才能窥见本心,也或许当死亡真正来临是,人才敢去直面自己的内心。
袁萱,正在朝自己逼近的袁萱,这是林雨寒现在唯一能感知的一个存在,也是林雨寒自认为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爱不爱?爱……绝对爱,而且还是打心底里的爱,刻骨铭心,海枯石烂……但是林雨寒却又不敢爱,不能爱,不光是因为那所谓的泰山门规,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林雨寒不敢对林雨辰说的,不敢任何人说的隐情。
更重要的是,林雨寒也爱不起,爱不得,林雨寒在江湖中树敌太多,而且说不定会树敌更多,不说是袁萱跟了自己后,自己能给什么?林雨寒甚至不敢想袁萱跟了自己后会遇见什么,面对什么?
或许,放手才是成全,才是保护,而现在自己一死,死在了袁萱手中,希望能是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