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头脑不受控制的时候总会做一些令自己事后追悔莫及的蠢事。
陈临没有后悔,但还是忍不住朝脸上轻轻扇了一巴掌。在准备逃命的时候往自己腿上扎刀,虽说本意是为了解除掉花粉致幻的效果,但副作用也同样明显的吓人,好在没倒霉到扎中动脉。在那种情况下已经不能再奢望许多,体质、处境、装备……如同网络游戏里的白嫖怪与氪金大佬,在各方面态势都不如对方的境遇下,奢望无伤通关实在天方夜谭————不好还好,最终还是他先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脑袋不断响着之言碎语,强烈致幻花粉带来的副作用令大脑仍处在低速运转状态,意识并不算真正清醒。但好在有那条伤腿时时刻刻的‘提醒’,他终于还是聚集起一些思维,于是在与黑袍少年互换了衣衫后,陈临拖着将黑袍少年绑到之前他醒来时坐的那张椅子上。
这些只能是暂顶一时的拖延法,粗糙至极,若碰上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端倪。但此刻是夜深人静,从方才写信到现在,除了风吹水流声外,尚未听到有别的声响。
脑海中再次想起昏厥前那两位铁塔壮汉的身影,那黝黑粗糙的脸,健壮发达的腰背,但从醒来到现在却从未在房中出现,是暂时离开了?为什么离开?他们还有别的同伙?……他闭着眼睛,十指交叉,大拇指一刻不停的绕着圈。
陈临不相信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巧合。
佛家都讲求个因果,放在俗世也是通用的。许州城里那么多人,那么多车,为何放着那些穿锦缎华服,骑着高头大马的贵公子不绑,偏偏绑他这个穿着棉布的百姓?
去小院只是偶然心血来潮,如此想来这些人应是跟了他许久,可又是谁会跟他有这样的冤仇呢?
这具身体之前是个痴儿,应该不会与人结怨,那这怨便是应在他的身上……会是谁?究竟是谁?分明这几个月只是宅在家里读读书睡睡觉,难道这也能惹到别人?
烦躁的情绪迅速翻涌上来,归根结底还是花粉释放了人性中最真实的那面,特别是在屡次被对方算计,却根本摸不清对手是谁的情况下,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种挑衅,将他退让态度视作懦弱无能的挑衅。
起身的时候,自制力重新占据高峰,冷静令情绪渐渐平静。找了块干净的布将腿上的伤口包扎,初步确保闻不到血腥味后,陈临戴起宽大的兜帽将脸整个罩住,走出房门。
湍急的河水拍击着矗立水中的柳树,最初的水岸已经早已被淹没与水面之下,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水平面悄悄拉升了不少。压抑的黑暗里看近在咫尺的河水显得极为阴沉,好似虽是都会从浪涛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断臂,拖拽着将人拉入河底做替身。
时间不多了……不敢想象之前竟然在险地处了这么久的时间,万一上游爆发泥石流,滚滚而下的洪水足以将这处危房彻底冲垮,永久留存于水面之下。
跑吗?陈临调整着呼吸,在心中分析着目前已知的情况:这样的天灾中,这处邻水危房绝对不能多待,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若不能解决掉这些绑匪,对他来说将来必然会成为一道隐患。
统共四间房相隔并不远,还没等陈临走出两步,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停下脚步,悄悄趴在墙边探出头。透过天上月亮散发的微弱光芒,看到一个高大的胖黑影正背对他而站,隐约中能听到一阵轻微的放水声。
他阴沉着脸,提着狼牙棒按照记忆中黑袍少年的步子朝黑影走去,那人影回过头,脸上还带着痴傻的笑容:“哥……”
下一刻,呼的破风声,钉满尖刺的狼牙棒死死钉入脸颊,胖胖少年脖颈一歪,整个人轰然倒地,生机立断。
艰难的拔出嵌入肥腻腻肉里的狼牙棒,密密麻麻的血窟窿里鲜血顿时喷溅而出,流淌着落入浪涛翻滚的河水中,陈临面无表情的将黑影推入河中,随后不断在河水里冲洗狼牙棒,直到棒身的血沫碎肉彻底消失后,方才重新起身。
继续向前走,除开他待的那间与一间明显是厨房的屋子之外,陈临先来到了胖胖少年刚才出来的那间屋子,趴在窗子透过屋内的油灯,陈临并没有在里面看到其他人影。
月色下,陈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那两个抓他来的男人至今还未现身……最后这一间房,无论是空着还是有人,对他来说都不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