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抵是一种另类的暗示?李泽胡乱发散了一下脑回路。
李警官他们也相继离开了,林诺和李泽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外。
林诺也就看见自家门外被警车吸引来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围了个半圆,有妇人也有汉子,三三两两的又在说林诺家的事。
说起林诺的妈时,有几个汉子还挤眉弄眼的,被旁边的妇人打了一下。
李泽也就在门口同她告别了,学校里还有课,他得快点回去。
站成圈的人好像谁都没有离开的意向,最后下地回来的小艺姆娘把那个锄头往地上一拄,“都挡我家门干啥呢!”
嘴快的媳妇脱口就出“看热闹呢。”
“看啥子热闹啊,啥事也没有的。你快跟我说说吧。我囊看着就你们最热闹呢。”
小媳妇呶呶林诺家门“那家子警察又来了,郑将诚刚走,俺们在这儿等他啥时候回来。”
小艺姆娘失笑,凶了声音“都不干活了,在这儿看人家热闹啊。都走了去,走了。”
巽寮寨的闲人们这才离开。
隔着一个门板子门,林诺蹲在门后,拿了一根稻草在地上戳吧。
近了看是在写名字,小字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地,林诺站起来,狠狠地在上面跳了几下,又用鞋底弄平了地面。
好了,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奶奶还是坐在那儿,林诺快速的把炕给收拾了出来,把被踩脏的床单扔进水盆子里,等会儿是要再洗一次的。
那些衣服,只要掉地上的,也都要再洗一次。
林诺心里全是小算盘,她不是特别喜欢洗衣服,玩水是挺好玩的,但是洗衣服是真的很累,尤其是拧干那个环节。
外面日头已然大盛,从全屋最大的窗户—炕上的那个来看,外面艳阳高照,大片大片的云飘浮而过,浩荡之势有如天人赶路。
林诺心里只想着,完了,这下子没有借口不洗衣服了。
喊了奶奶一声,嘱咐她别坐在椅子上睡着。
最后想了想,还是把放在她屋里的那个竹榻给搬出门晾着了。
年纪大了,就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她还是把这个竹榻拿出来用吧。
竹榻不仅有年岁还有故事,林诺的爷爷曾经在上面度过他在人间最后的几个小时。
那天晚上,奶奶让林诺喊了好多人来,他把原本在炕上大喘气的爷爷抬到了这张竹榻上,放到了她那个屋子。
一群人忙里忙外的,有给她做麻布衣服的,还有给她爷爷找那个寿衣的,大家都很忙。林诺就坐在爷爷前面,也不害怕。
爷爷出了很多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林诺端了水过来,想喂一些进去,被一个大娘给截住了“你别喂他水,喂了就走不了了。”
爷爷那个时候好像又有了一些清明,他看着林诺,那双眼睛跟初生的孩子一样明亮。
林诺没有听那个大娘的,她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把水给爷爷喂了进去。
她心里是盼着爷爷好起来的。
如果水有用,那就多喝一点好了。
一碗水进去了以后,林诺又去倒第二碗,爷爷就是在这个功夫儿没得。
是那个大娘发现爷爷没气了,一双眼睁的吓人。
林诺手里的水碗被人夺了过去,她被推搡着到了跟前。
“林诺,快说你以后要孝顺你奶奶。”
林诺傻愣愣的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林诺,快说你以后要孝敬你奶奶。”
那人一下子笑了,又很快收住,咳嗽了一声。
林诺回过神来,重新保证了一番。
她听话的试着去合上爷爷的眼睛,但是失败了。
村里年纪大的人又给她出主意“说你以后生个男孩姓林,继承香火。”
这一次,她成功了。
林诺心里五味俱陈,她甚至哭不出来。村人怜惜她那个时候年纪小,觉得她还不知道死亡的含义,哭灵的时候就给她用葱熏眼睛。
然而林诺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她那个时候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认为这个家的不幸是不是真的来源于自己是个女孩。
出殡是要摔盆子的,按道理是让林诺的爸爸来的,但谁都知道他,谁也找不到他。
林有兴倒是毛遂自荐过“我给我叔摔吧,都是一家人。”
林诺奶奶没让,就是林家绝后了,她也不会让林有兴摔盆子的。
最后是林诺奶奶摔的,林诺远远瞧这那焚烧纸人的大火,又看看旁边或真心或假意的林家族人。
她那个时候就想,还是算了吧。
家里最后的一点现钱就这么烧纸玩了。
林诺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
等爷爷下葬的第三天去坟地上坟的时候,林诺哭的不能自止,站都站不稳,坐在地上掉泪掉了半天。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难受。
回来以后,林诺就把那张竹榻收了起来。说是收,不过就是找个地方给它立起来。
家里太小了,又不愿意放棚子里遭罪,最后就放在了林诺屋子里。
原本是放在堂屋里的,因为那张榻极矮,不过小腿那么高,平日里既当床又当椅子用。
林诺把竹榻挪到院子里,从水井里压了一大盆子水,抹布擦了两三遍,又泼了两盆子水上去。
见了水的竹榻在阳光下闪着光,亮晶晶的。林诺把它挪到墙角,准备把它晾干再曝晒一下。
这几年虽然不用了,但每年林诺都免不得拿出来晒晒,她也不晓得自己出于啥原因,却是一直这么做了。
洗衣服,林诺脑子闲下来就开始反思自己。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事情里面太过于被动,又太过于软弱。
她本来有好多话想去反驳,但对方每次一摆出我不跟小丫头聊,叫你家大人来,她就感觉自己退缩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这样呢?
林诺自己问自己,难道我觉得那些男的比我厉害吗?
林诺回想了一下自己同龄的男生,“学习都没有我厉害啊,又不聪明,也不会干活,掏鸟窝也不行,砍树也不行,掰手腕也掰不过我。”
总不能输在了性别上吧。林诺心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