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甚是别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让人气闷。再说满桌荤腥,没一样合阆苑口味。颜凝月主动,亲自舀了碗鸡汤,绕过众人亲自送给阆苑,说道:“妹妹你有身孕,鸡汤大补,于你的身子大有好处,来。”时夫人对颜凝月的行为甚是满意,刚才的话看来是都听进去了。
阆苑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切来得太突然:“多谢颜姑娘,颜姑娘不必客气。”人家的好意本不该推辞,但阆苑茹素至今,鸡汤太为难她了。回赠道,“颜姑娘近来憔悴,还是你喝吧!”此举在时夫人看来分明是阆苑不识抬举,抚了别人的好意。颜凝月自讨没趣,端着碗坐回原处。
时景辰知道阆苑这么做的原因,满桌荤腥确实为难她,救场道:“你们也别相互推让了,我们大家一人一碗,谁也不落空。”随即拿起空碗,一个一个盛好递去。颜凝月已经拿起汤匙喝,似乎是在掩盖自己不悦的神情。
阆苑手指沾了些许汤药,皮肤不知为何火辣辣的,指甲有些发青,还以为是被汤烫着了,本想擦去,可靠近鼻子却发现有异样:“都别喝,汤有毒!”众人一惊,纷纷放下碗,可是颜凝月已经喝下。阆苑踱步走近夺过汤碗:“快,吐出来!”颜凝月只觉头晕目眩,嗓子一甜,一口黑血止不住往外喷涌。“凝月!”时夫人心急上火,竟一把推开阆苑,若不是素芊芊手疾眼快,恐怕阆苑要“滚个金元宝”。
“时夫人你干什么?”素芊芊火气旺盛,口无尊卑。时夫人忙着为颜凝月运功护体,无暇理会。不知为何,伏龙山庄的人站姿均是对向阆苑等人,仿佛这毒就是她们所为。影子过不惯甜甜看别人眼色的日子,扶着阆苑欲走:“妹妹,我们走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时景辰拦着道:“你们先别忙着走。”随即又对着时夫人道,“娘,阆苑是幽篁阁不死神医,有她在,任何毒物都会迎刃而解。”影子不屑道:“伏龙山庄人才济济,定然不乏解毒高手,你们……”影子话还没讲完,阆苑便已蹲下身把脉。医者本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诊治的时机。
“是七星海棠!”阆苑说着喂服解药,又命丫鬟取来纸笔,开方子,固本培元。不过让阆苑想不通的是,鸡汤中明明只有七星海棠,可方才把脉时却发现颜凝月似乎不止是七星海棠那么简单,怪哉!人已经被迎松送回房,想要细究怕是只能等下回。
阆苑检查所有菜式,确保没有其他毒落在晚宴中,除了鸡汤中被下了七星海棠,其他的都没有问题。“景柴,彻查此事,务必揪出元凶。”时夫人吩咐道,在她伏龙山庄内竟敢行下毒之事,简直胆大包天!可想而知,凶手的下场何其惨烈。
时景柴动作迅捷,从厨房到内堂检查巨细无遗,所有经手的下人全部盘问,却仍无蛛丝马迹。他的回禀对时夫人来说毫无意义,不过茗香沉寂了一晚上,机会降临,笑道:“我看时大公子你也不必忙活,毕竟有不死神医在,你又能找到什么线索呢?”素芊芊甩过一个白眼,就差一巴掌扇过去:“你嘴里不清不楚地讲些什么?旷乐山庄精通音律江湖皆知,没想到嘴里的弦外之音更是深不可测!”哪哪儿都有这个茗香,所有人走了就她不走,闲得慌。
“阆苑用毒如神,众所周知。就连花月楼吟风公子都险先折在她手上。我实在想不通,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况且若不是一早就知鸡汤有毒,为什么凝月端给她她愣是半点不领情?”茗香词严厉色,说的确有其事一般,还扯出魔教无非就是想更顺当地给阆苑扣帽子。影子冷笑道:“若真是阆苑下的毒,她又何必喊住大伙儿?干脆直接把你们一个个毒死不就好了?你说话前请先过过脑子。”是这个理,谁会大费周章自找麻烦?
茗香说辞一套又一套:“这不就是阆苑一向的行事风格吗?出人意表。她素知一般人就是会如此认为,所以才敢冒大不韪下毒。不然为何等到凝月喝下鸡汤才告诉大家汤里有毒?因为她从始至终便只有凝月一个目标。”
“精彩,真是精彩!茗香姑娘不去写话本真可惜。既然你如此一口咬定,我也不想辩驳,你自便。”阆苑甚至觉得跟这种无聊的人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转身欲走,可茗香不依不饶道:“不想辩驳?我看你根本是无法辩驳。”阆苑突然顿住脚步,邪魅地看着茗香道:“茗香姑娘,那你可得小心些,我用毒这么厉害,没准今晚过后你就再也醒不来了。”阆苑不过是赌气的话,却换来一双双怀疑的目光,如千把飞刀,刀刀戳入人心。这便是世人,世上愚蠢之人甚多,否则又怎会有“谣言止于智者”一说。
阆苑甩袖而去,影子和素芊芊自然不想多待,大宅门里到处都是阴谋诡计。茗香既害怕又不甘心:“时夫人,你都听见了。还不快拿下她?”这命令的口吻让人不爽,时夫人更是火大:“混账!我伏龙山庄之事何事轮得上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你姑姑平常都是这么教育你的?”才说过家和万事兴就发生这样的事,偏偏还有人不识抬举,时夫人自然不会再给面子。“茗香有失分寸,还望夫人见谅!”毕竟还要待在伏龙山庄,茗香不得不低头,说完便告退。
“景辰、景柴、剑棠,你们今晚轮流守夜,以防再生事端。”今晚之事存在诸多疑点,凶手的目标不明朗,此其一也。其他菜式均无问题,唯独鸡汤被下毒,凶手究竟想害谁?再有,颜凝月首选鸡汤拉近关系,是否只是巧合?最后,茗香的行为异常奇怪,平日里与阆苑等人不对付早已不是秘密,可今次却时机拿捏的无比准确。时夫人是老江湖了,自然能看透一切,不过所有事情都找不到动机和手法均是空谈。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回了房,时夫人无法安睡,找来迎松说说话,分析分析案情。迎松直言道:“属下以为此事与神女天龙无关。”今日影子的一席话说的在理,以阆苑的本事,要毒杀一个人,绝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开展,尤其还是当着时夫人的面耍花样,更加不可能。
时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也能想到:“我知道不是那丫头做的。不过你觉得谁会是搞鬼之人?”迎松想不通,凭着神龙山庄与伏龙山庄的交情,夫人不可能因为婚事不成,面子受阻而完全不管故人之女,但又想不通为何处处不待见神女天龙?“此事究竟背后有着怎样的阴谋还有搞鬼之人一时间难以确认,不过定与茗香脱不了干系。”影子当众掌掴徐夫人,丝毫不留情面,今日之事若说是她做的,也是说的过去的,不过隐隐之中感觉事情绝不如此简单。
“要真是这丫头,事情还要容易的多。”时夫人实在不愿多想开去,希望不会如此。迎松还有一事,想了很久才开口道:“今日我发现不少魔教的党羽在伏龙山庄范围内活动,夫人你说他们会不会……”
“不会!”时夫人斩钉截铁道,“有你和我在,聂孤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手。还是先去看看凝月如何?”反正也睡不着,关心关心山庄的人比空想有意义。
颜凝月早已苏醒,或者说昏倒只是假象。时景辰倒是细心,守在身旁,只是敌不过周公,入了梦。颜凝月身子虚弱不假,艰难起身,本想为时景辰披件衣裳,却不曾想一个腿软,跌进了他怀里。即刻惊醒了梦中的时景辰:“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这种带着点命令的关心格外暖人心窝。颜凝月不好意思到道:“本来怕你着凉,想给你盖点什么,没想到身子这么不争气。把你给吵醒了,真是失礼!”
“无妨,可还觉得哪里不适?”时景辰继续问道。这恐怕是颜凝月来了伏龙山庄后,时景辰对着她说过最多次的话了。时夫人本来想进来的,见到他们你侬我侬,不愿打扰,又默默退回自己院落。
“小姐,你醒了?”芷芯端着药碗进来,时景辰正为颜凝月盖被子,不知情的恐怕真要以为郎情妾意了。“少爷,你累了一晚上,不如先回去休息。这儿有奴婢守着。”时景辰见颜凝月并无大碍,也真是实诚,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进退有度,心意如何一目了然。
“来,把药喝了,清一清体内的余毒。”今日小试牛刀给阆苑下套很成功,相信逼走她的任务也快完成了。芷芯飘飘然的样子,着实让人担心,有些急功近利。“师姐切莫掉以轻心,时夫人心眼明亮,没那么容易糊弄。那么茗香自以为是,不堪重用,往后要与她断绝来往,多多亲近阆苑。”本来茗香不多话,事情还算成功,偏偏多此一举,诱导众人,反而欲盖弥彰。
芷芯做事一向快准狠,不赞成颜凝月的话,认为此时是赶走阆苑的绝佳机会。不过她忘了在伏龙山庄,永远只有摸清楚时夫人的心思才能事半功倍,而时夫人此时关心的并不是阆苑,也不是琅嬛宝藏图,而是伏龙山庄的未来。阆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大的麻烦。颜凝月别有深意地说道:“阆苑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说着轻轻在芷芯肚子上画个圈圈,芷芯自然会意。
经此一事后,颜凝月性情大变,不断亲厚阆苑。虽然被素芊芊几番刁难,但仍然坚持每天都为阆苑熬炖汤品,美其名曰:报答。阆苑倒是有感受到真情实意,只是更多的就没有发觉。当然,此种境况是某人所不能理解的,早就气的跳脚。亲近一个,疏远一个,茗香几次登门拜访都被芷芯拦下。本意是挑拨阆苑和颜凝月,谁曾想自己倒成了她们关系的润滑剂,更可气的是那个芷芯敢跟她蹬鼻子上脸。
一日,芷芯百般阻拦茗香来见颜凝月,二人发生争执。“大胆芷芯,我和你们小姐是何关系?你敢擅作主张,不让我见?”茗香吵吵着要见颜凝月。芷芯却像变了副面孔:“茗香小姐,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小姐怎么会遭这个罪?若阆苑晚一步施救,我们小姐就没命了。你还好意思来求见?”茗香不免觉得好笑,此事芷芯全程参与,如今却把所有责任推在她身上,威胁道:“臭丫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说给别人听?”茗香有恃无恐,自以为抓着把柄。
芷芯不屑道:“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向我们家小姐坦白。我不过是被你利用,我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她定然会保我。至于你,随便去说,看时夫人还能不能留你?”听她口气,大有鱼死网破的意味,茗香气急败坏道:“你不过是伏龙山庄一个贱婢,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一个丫鬟都蹬鼻子上脸,叫她如何能忍?芷芯料定茗香不敢张扬,讥讽道:“说对了,我是伏龙山庄的人,凭什么听旷乐山庄的小姐的话?”芷芯懒得和她较劲,直接下逐客令,“快走快走,别打扰我们家小姐休息。”
茗香一向记仇,可这回是在别人家屋檐下,不好张扬,只有放言道:“你给我好好做人,可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放下一句对芷芯来说不痛不痒的狠话便拂袖离去。若不是身在伏龙山庄,恐怕凭着茗香那傲人的态度,早就被芷芯抽皮剥骨。颜凝月在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留着茗香始终是个隐患,迟早要解决,不然准会坏事,要脑子没脑子,要武功没武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