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的晚归,万人、空巷依旧等在门口,见老板娘归来,这才落下心头大石。推开门倒是整整齐齐都在,一个个狼吞虎咽,行为极其夸张,正宗的俘虏被虐待模样。练红尘手脚挺快,她们前脚刚散,后脚便放了人,殊不知这帮滑头都是自己逃出来的。
“哟,老板娘快活完了?”时景辰说着不正经的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差哈巴狗似的黏着。“起开,滚一边去。”阆苑没好气道,想到臭小子与练红尘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没绑起来暴打他一顿,算是仁慈了。“那小子谁呀?”三个人失踪,怎么回来就变成四个人了?满嘴食物,一脸傻笑,蠢萌蠢萌的。
“还有谁,不就是那位神秘失踪的青城派弟子喽。”素芊芊话音刚落,听得钟默灵一声:“刘凡师弟?”什么人都出来了。“凡儿,你究竟跑哪里去了?真是胡闹。”叔廉子热情拥抱,可人家不领情,一躲闪,扑了空。“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叔廉子正襟道。素芊芊最看不惯他们这副样子,黑着脸道:“臭老头,你什么意思?”
叔廉子并不想与四方客栈众人纠缠,转移话题道:“回来便好,默灵,准备一下,我们明早启程回山。”“师叔干嘛这么赶?我还想多留在这里几天呢!”刘凡叼着馒头,面露不悦之色。“胡闹!信不信我让你师父关你禁闭”叔廉子词严厉色,但依旧能看得出对此名弟子的喜爱之情。叫叔廉子师叔,那想来这人是伯恒子或者仲擎子的徒弟,抓了他确实有要挟青城派的资本,练红尘不愧是老江湖。
刘凡一脸不想回去,眼珠一转竟然公然诬陷:“那他们绑架我的事情怎么办?算了?”突然其然的指认凶手令人措手不及。叔廉子即刻发难:“好啊神医!老夫本来还对你存有一丝敬意,你却假模假样,阳奉阴违,矢口否认。这下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叔廉子就差拔出长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你个臭小子,忘恩负义!”素芊芊气的又伸手去拧耳朵,钟默灵拔剑斩,若不是影子手刀迅速,怕是一只手要不保。“你们青城派简直不可理喻!”素芊芊早已忍无可忍,纵然是功力未完全恢复也忍不住要痛扁他们。抓起筷子甩射,叔廉子只轻轻一挥手,悉数钉于木桩之上。“找死!”叔廉子也被完全激怒,松阳掌大挥,虽没打中素芊芊却也使木桌四分五裂。
“岂有此理!”影子的怒气突破临界点,手掌半举,也不知是哪个大胆之人竟敢向她开刀,只一掌便飞开数丈,呕血三升。“你敢伤我徒弟?”叔廉子再也忍不住,大日松阳剑挥舞,剑风直接将桌凳扫向两旁,开出一条大道。血影罗刹岂是泛泛之辈,刀手出击,十三道血掌印铺天盖地,循环往复。众青城弟子出剑相抵,只是枉然,竟连一掌都接不住。
万人、空巷一个点穴精湛,一个飞刀例无虚发,青城派人多势众,终是不堪一击。阆苑不知何时来到的柜台边,抄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敲着,这个五两,那个十两,边算边靠近,勾手弹踢,算盘呼伦,影子顺势一脚竟将叔廉子整个踢出门外。“还不快滚?等着我再和你们算账吗?”阆苑呼啸着抖抖算盘。
败局已定,叔廉子再不情愿也只能离开,留下恶言:“这笔账,我们青城派迟早向你讨回!”万人听不得这种狠话,脱下鞋便往老头脸上砸,叔廉子躲得快,正巧不巧地打中钟默灵,“再不滚信不信我再抽你一耳刮子?”空巷也脱下一只鞋威胁。叔廉子竟不知两个平平无奇的店小二也是身手了得,当真是藏龙卧虎,钟默灵低声说道:“师父,这两位是当年黑风寨的风云和火雷,不好对付。”叔廉子自是一惊,这回的哑巴亏是怎么都吃定了。
阆苑懒得瞧他们,转身甩袖道:“关门,打烊!”眼见着天就要亮,补个觉还来得及。七星镇除了阆苑的客栈再无其他可容身之所,今夜青城派只能睡大街。混乱之中,刘凡又不见了,小兔崽子是故意制造混乱,才好独自逃窜。
“吃的挺香啊?”阆苑看着时景辰恨不得踹他两脚,此时此刻还不忘吃东西,“吃吃吃,就知道没完没了的吃。”“我说你两怎么回事,我们前头打架,你们两个大男人躲在后头,有你们这样的吗?”素芊芊帮着搭腔。时景辰和顾剑棠毕竟是伏龙山庄的人,早晚要与青城派交涉,实在不宜交恶。时景辰笑道:“有你们在,我们再出手,有失你们身份。”
阆苑丢去一个白眼,她自然是知道他们的心思。本欲上楼休息,却又被时景辰叫住:“等等,老板娘问你个事。那个红红怎么会有你的‘三步生梦’?我就是一个不慎才中的招。”阆苑脚步停滞,一头雾水,三步生梦的威力不消多说,怎么练红尘有?“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有‘三步生梦’的?”时景辰知道“三步生梦”这件事才更可疑,当时对他曾使用过,可最后自己乌龙中招,一定是有时景辰套过她的话。还没等阆苑揪住他质问,人早就一溜烟儿没了影。
“怎么回事?”影子好奇问道,这里边一定有很长的故事。阆苑一激灵终于想通了一切,大喊道:“是她?她居然是练红尘,难怪看着如此眼熟。”众人更加迷惑,阆苑总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都散了吧,明日早起开工!”她终于明白练红尘为何一直揪着淫媒辣花不放,恐怕这些年来,算在她头上的不少恶事都是练红尘所为,“淫媒”燕十三娘才是她真正的敌人。
青城派和红尘仙子的闹剧刚刚翻篇,本以为可以清静些,没想到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阆苑一直缠着。穷追猛打地追问,时景辰诸多推辞,一套又一套,前前后后自相矛盾,不有鬼才怪。阆苑寻思着不再用一回“三步生梦”这个臭小子是不会乖乖交代的。
酒壶还未准备好,迎面走来五名女子,领头的女子一袭宝石蓝长裙,美而不艳,身后跟着四个蒙面女子,白面巾之上依次绣着梅兰竹菊,个个手持长剑,看着不好惹。剑棠捧着账本出来,嘴中说着:“老板娘这账有算错。”可抬头却看不到所有人看向她,其中还有熟悉的面孔,刚想转身离去,谁知一柄梨花木剑鞘阻于身前,钉于门框之上。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素芊芊见她们来者不善,丢下手中家伙,上前质问。领头之人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顾剑棠:“剑棠,你要还想上哪儿?”阆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心中有数。“剑棠见过迎松姐姐!”顾剑棠差点忘记,当日时景辰危机,是自己黑鹰传书告知姨母的,虽然后又表明一切无恙,没想到她们还是来了。
迎松,伏龙山庄大管家,芙蓉剑法深得时夫人真传,江湖人称“芙蓉剑侠”,地位超然,如此看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伏龙山庄护庄四婢。迎松一脸正经道:“若不是黑鹰引路,我们还在娥皇岭绕着,回庄后自行领罚。少爷在哪?我等奉夫人之命今日务必将少爷带回。”迎松常伴时夫人左右,说话口气同样的强硬,不容人回绝。时、顾二人对她的敬意不亚于时夫人。“你谁呀,一进门就……”“芊芊,快去沏茶,招待客人!”阆苑硬生生打断素芊芊的话,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别一会儿又起冲突,她可不想再与伏龙山庄结怨。
“芊芊,你先去沏壶茶。”顾剑棠难得开口吩咐人,取下剑鞘恭敬奉上,转而又道,“他现在不在这里,劳烦迎松姐姐稍坐。”影子听到动静,好奇心起,快速下楼,这又是整哪出?阆苑连连使眼色,示意不要妄动。说曹操曹操到,芊芊刚端着茶壶过来,时景辰提着一把鸡鸭鲜肉,刚踏进门槛,看到那么多熟悉的背影,脚步猛一急刹车,所有东西自由落体。第一反应便是拔腿就跑,谁知四婢动作更快,长剑叠成网,堵在门口。
“属下等见过少爷!”一头的四婢已经难缠,没想到迎松还亲自来了。“少爷你离家两月,夫人甚是想念,特地让我来接你回去。”说着纤手已经搭在了时景辰肩上,逃跑是不可能了。“少爷?你……”素芊芊眉头微皱,问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位是伏龙山庄的少当家,我们的少主。”梅香回着。素芊芊怎么都没想到,时景辰会大有来头,又一眼望向顾剑棠,“你们早就认识,那你是?”兰香回道:“这位是我们山庄的表少爷。”素芊芊瞬间三观崩塌,有种深深地被欺骗的感觉,其实本就与她没什么大关系,就是心里不舒服。
“不回,这里挺好。”时景辰使性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还就赖着了。他有张良计,迎松也有过墙梯。问道:“这家店的老板是谁?”“正是舍下。不知姑娘有何吩咐?”阆苑笑脸相迎,今日之事怕不是一般的麻烦,唯有弃车保帅。
“你放肆!”迎松突然发难,眼色大变,似是要将阆苑生吞活剥,“我伏龙山庄堂堂少主竟被你当跑堂的使唤,你是有几颗胆子敢这么做?”“阆苑不才,唯一颗苦胆尔!我们店里招伙计向来你情我愿,他愿意佣,我愿意用,有何不可?”话锋回转,希望阆苑会像以往一样保他。可惜迎松还有一个大招,阆苑必是招架不住。
果不其然,迎松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应该不下五千两。阆苑如此财迷,又岂会不动心?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问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来我是要拆了你们客栈的,不过你说的对,你们只是雇佣关系。这些钱就当是解雇我们少爷的一点补偿。”迎松递去银票。阆苑眼泛金光,手离银票还差一寸距离,哪知影子长袖挥动,竟将阆苑扫于身后。袖风拂穴,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着好几般变化,小小客栈竟有如此高手,迎松很是佩服。与其佩服,不如说更要提防。
“伏龙山庄财大气粗,当真了不起!”影子满脸不悦道,“姑娘我看你狂妄也得找对地方,在我妹妹的客栈里,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嚣张!”影子不愧是大当家,威严十足,这出硬碰硬的戏码,结局难料。
“我承认你或有些本事,可我若没有嚣张的资本也不会站于此处。”两个女人的战争一触即发,只差一根导火索。阆苑寻思着,等会儿遭殃的还是她的客栈,突然隔入两人中间,一把接过银票,道:“姐姐你别闹。”刚推开影子,又对着迎松谄笑,“谢谢你的银票,人你带走吧。”冷不防的结局仿佛如一盆冷水浇下,浇灭了战火,也凉透了某人的心。
“少爷,人家已经不需要你了,可以回家了吧?”迎松催促着。时景辰实在心有不甘,望了一眼阆苑,仿佛在说:你好狠心,一点情分都不念。阆苑甩甩银票,似是回应着:不好意思,还是银子更诱人。
“少爷!”迎松再次催促道。“知道了,等着吧!我去收拾行李。”拖延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得到迎松的示意,梅香跟着入内。“嘭”一声,梅香被关在门外,屋内没有任何密道,时景辰只有乖乖顺从一条路。他到不是想逃,确实有件紧急的行李要收拾。
一盏茶的工夫,时景辰终于出来了,可却是两手空空。无奈道:“我忘了自己是净身出户,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偏偏走过阆苑身旁时意味深长的一笑。梅香算是机灵的,潜入时景辰的房间检查过一遍,并无异样,给迎松的回复自然只是摇头。没有郑重的告别,也没有依依不舍的情节,一切都是那样仓促,那样平淡。今日一别也不知再相见会是何日?可时景辰知道那一天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