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对自己的推论非常有把握,可就算如此,没见到鬼母,悬着的心又如何能沉下。大伙精疲力竭,正是趁夜外出的最佳时机。阴风鬼母所练的阴风掌阴狠毒辣,此次受伤不轻,定会找个阴气重重的地方重新修炼,义庄无疑是个好去处,而七星镇只有一处。
阆苑一脚将将踏进门,便迎面而来一枚骷髅头,一袖甩过,粉碎在门边。鬼母见机,夺魄掸抵在了阆苑脖子上。“你是何人?想做什么?”鬼母那日匆忙逃离,所以并没有看见阆苑,不过听她的声音有些惨淡,已然是强弩之末。“小女子阆苑,并无恶意,只是有几个问题想向鬼母请教。”阆苑并没有身着夜行衣,鬼母生性多疑,以真面目示人更能博取信任感。
“你我素未谋面,我没有什么可以答复你。识相的赶紧滚,再废话当心你的脑袋?”鬼母冷冰冰的,手中的单子用上了力,似乎是要把阆苑顶出去。
“鬼母还是莫要动气的好,否则伤势加剧,想根治就麻烦了。我都还没问呢?何必拒绝的如此决绝?”鬼母闻言心中大骇,自己已经极力掩饰,没想到还是瞒不住,那便只有……杀机一起,夺魄掸回旋祭扫,说时迟那时快,阆苑从腰间掏出一把真丝女扇格挡,转、退、削三式一体,瞬间扇面反抵于鬼母脖颈处,隐约看到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锋刃。惊讶之余,踌躇之际,阆苑并没有痛下杀手反而按下鬼母,双掌推出为其渡气疗伤,顺着真气运行,鬼母的经脉不再堵塞,整个人也清爽不少。收功,鬼母依然没有一句道谢的话:“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阆苑本也没有要她千恩万谢,笑道:“大家都是十大恶贼,自然同仇敌忾。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需要感激,倒是我真有事请教鬼母。”
十大恶贼?鬼母看着这张少女脸庞,真想象不出她能做出什么恶事?不过凭着她方才的功力,想来只有排名第八的淫媒辣花才能对上号。回想前几天新帽郎官曾有言还有同道相助,莫非就是她?回道:“你若想问新帽郎官的话,我实在无话可说。自我负伤遁去后,再没见过他。”
“或许已经死了。”阆苑淡然道,鬼母并没有惊讶,毕竟当时的黑侠客武功实在太强,“江湖传言,新帽郎官早已把玉佩交给你,鬼母你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胡说八道,我要那东西有什么用?”鬼母大袖一挥,委实觉得荒谬至极,转而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哼哼,那晚新帽郎官出去是去见你了吧?不出意外的话,东西就在你手上,你却想故布迷阵,好歹毒!”
鬼母向来有一是一,阆苑完全确定东西是真的不在她手里。回道:“新帽郎官确实来见过我,不过他并没哟交给我任何东西。否则今日我又何必来见鬼母您呢?”看来那晚除了她和新帽郎官暗地里还藏着别人,“这是六转雪参丸,于您的伤势大有好处,每日一粒即可。”
阆苑离开前不是很放心鬼母,留下忠告:“青城派同样无功而返,这波脏水泼不泼的到鬼母身上,就看您老人家了。”阴风鬼母看着阆苑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会意。接下来的是一场和青城派无烟的战争,比的不是武功,而是速度。
翌日,七星镇的江湖侠客开始疯传和桑暖玉已落入青城派之手。对此深信不疑的当然是点苍派众弟子,当日他们赶到的太晚,连新帽郎官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不少青城派子弟暴尸荒野,地上缭乱的打斗痕迹已经将结果显示的再明显不过。有点苍派坐实消息的可靠性,鬼母这招祸水东引使得非常完美。
尽管大家身上带着伤,不过客栈的生意不能耽搁,全镇唯一的客栈,不说赚钱,也要服务好来往客商,否则都是风餐露宿多伤民风。阆苑亲下厨房打下手,眼神却时不时地望向时景辰,有人抢在她前头拿了新帽郎官的玉佩,这个人自然是客栈中人。当晚素芊芊是后来出现想擒住新帽郎官的,东西自然不在她那里,否则整这一出多费事。顾剑棠隔天才到,也不可能,那么剩下的是谁不言而喻。步伐诡谲,来去如风,能悄无声息地的监视着她,只有一人。阆苑黑吃黑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让别人抢走了煮熟的鸭子。每每注意到阆苑微笑的目光,时景辰都同样回礼。明明像是温暖纯真,可总是让人心中发毛,这样的境况持续了好几天。
青城派夺得和桑暖玉的消息热度还没有散去,又传出那日是魔教炎日圣使击杀新帽郎官夺走和桑暖玉的消息,可谓震烁武林。青城派更是泼脏水没底线,硬说是魔教故意放的假消息。总之,众说纷纭,一时真假难辨,当然大部分人认为是魔教所谓,毕竟当年为进入神龙家墓穴拿到琅嬛宝藏图做出了灭族之举。
阆苑盯着时景辰好多天,仍无所获,反而发现这小子工作勤恳。守株待兔不见成效,唯有主动出击。当晚,本该都休息了,可阆苑独独留下时景辰,还一路往自个儿房里带。这可吓坏了时景辰,老板娘不会是色心大发吧?心中忐忑,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被阆苑一挤入了房门。阆苑“嘭”的关上门,别样的笑着走来,做了个“请”的动作。桌子上略备酒菜,这鸿门宴会不会太明显?既来之,则安之,时景辰安然坐下,且看她有何把戏?
这是他第一回进入女子的闺房,装饰简单,外屋有窗,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内屋也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陪着柜子的床。中间用帘子相隔,用料相当普通,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奢华的气息,倒是让人好奇,老板娘敛财多年,钱都用到哪儿了?对了,救济灾民。
“老板娘这是……”时景辰自问连日来都安守本分,老板娘突然还亲自斟酒实在受宠若惊。“瞧你紧张的模样,放松点。本老板娘只是见你这些天辛苦,想犒劳犒劳你。毕竟大家都或多或少的伤着,许多事都要由你代劳,你现在可是咱们店里的顶梁柱。”阆苑假笑一声,靠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时景辰挪了挪位置,坐在另一旁。阆苑再次坐近,这回直接挽着时景辰,可没给他逃的机会,小动作不断,赤裸裸的勾引。要是此时是在妓院,定要喊她一句“小妖精”,时景辰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偷偷干过这行?阆苑越靠越近,凑着耳边说着:“来,吃菜呀。”时景辰喉结微动,不妙!这要是沦陷了,多没面子。
阆苑见他终于害羞,没再继续,这招呢叫做“欲罢不能”,时景辰狂跳的心还没有缓过来,阆苑继续夹菜,人家这么主动,有毒也得吃。“来,喝酒。”阆苑再斟一杯。时景辰一饮而下,问道:“老板娘今晚甚是特别呀?真看上我了?”讲着话,又开始耍花腔。
阆苑含眉一笑道:“你不知早就知道了吗?相貌堂堂、俊朗不凡,是个女子都喜欢。”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人不知所措,可突然话锋回转,“奈何天下美男何其多,我怎么能独宠你一人?”一个女子能说出这种话可谓是不知廉耻,不过这倒很阆苑。时景辰悬起来的心,暗暗落下。
“老板娘是有什么要让我做吗?”搞这毛骨悚然的一出,不如直接点痛快。
“都说了是犒劳你连日来的辛苦。来,喝酒!”阆苑继续嘴硬。有目的偏偏不言明,一个劲的灌酒,时景辰有些明白了。老板娘要灌醉他,想让酒后吐真言?办法也太老土了,既如此那就陪你好好玩玩。“老板娘盛情难却,可我独酌就没意思了。”时景辰迅速地为阆苑斟满一杯,“来,老板娘让我们共饮此杯!”
“好啊!”阆苑没有丝毫犹豫,想来酒中并未藏毒,“不过呢,光喝酒多没意思,不如猜拳?谁猜赢谁喝。”时景辰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规则,有悖于常理,果然这个女人与众不同。不禁好奇问道:“为什么是赢的人喝?”
阆苑解释道:“因为这是好酒,输的人怎么有资格品尝?”听起来有些道理,不过主要原因还是阆苑手气太背,猜拳更是逢赌必输,对于时景辰来说意义不大,因为输赢几率一样。“有道理,来吧!”结果是果然都是阆苑输,而且连输十把,时景辰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此下去自己真要醉倒。第十一次,故意慢半拍,还没等阆苑开口,他便急着道:“哎呀,我居然会输。这杯酒只好让给老板娘了!”醉意已经显露,节奏完全掌控在阆苑手里,喝这一杯又有何妨?阆苑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心道:“这是我特制的‘三步生梦’,一杯下肚,但凡走上三步,甭管酒量再好的人都得倒下,大梦一场。此酒还有个特别之处便是‘吐真言’,无论别人问他什么,都会如实回答。时景辰,看我不问出和桑暖玉的下落。”
阆苑一杯下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吩咐道:“大愣子,麻烦你去看看是不是窗没关好?喝了杯酒突然一阵寒意。”说着还一手揉着太阳穴,真像有那么回事。“好啊。”时景辰起身刚要跨出一步,却瞥见阆苑迫不及待扬起的嘴角,好端端地让他去关窗,定然有诈。“啊!有老鼠!”时景辰惊叫一声,吓得阆苑跳上凳子,来回跺脚,嘴里急切地问着:“在哪?在哪儿呀?好恶心。”仿佛老鼠就在她脚边撺掇一般,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后知后觉,大事不妙,刚才她踏了几步了?天哪,连自己都数不清了,眼皮翻呀翻的,终于还是倒在地上。时景辰舌桥不下,这酒的威力竟夸张如此?阆苑才喝了一杯而已,好在自己早有准备,往膻中穴上一点,“呕”一声把刚刚喝的酒全部吐出。
“这是什么酒?”时景辰嘀咕着,抱起地上的老板娘,地板冰凉对身子不好。“三步生梦。”阆苑突然冒出一句话,着实吓人一跳,险些因没抱稳而摔了她。时景辰赶忙将阆苑放在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脸,进一步确定是睡了还是装的?嘀咕着:“奇怪,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阆苑又突然讲话。这次时景辰看的真真,她眼睛压根儿没睁开过。莫非是这酒的缘故?刚刚她有讲“三步生梦”,时景辰试探问道:“什么是‘三步生梦’?”
阆苑如实回道:“顾名思义,喝了这酒,走上三步便会醉倒,沉浸在梦中。”听着甚是有趣,世上竟还有这等好东西?既如此,时景辰可就不客气了,定要一次性问个明白。“阆苑,你今晚费尽心思让我饮下‘三步生梦’,想对我干什么?”想想真是后怕,若刚才中招的是他,此刻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可惜,一只小老鼠让她失了仪态,鸡飞蛋打。
“你黑走了我的和桑暖玉,我想问出它的下落。”在“三步生梦”下藏不住秘密,今晚的时景辰可谓吃惊连连,没想到老板娘如此聪慧,再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居然会怀疑他,真让人好奇。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东西会在我这里?”
“那晚新帽郎官没来得及把东西给我,可又不在他身上,那肯定是有人先我一步拿走了。素芊芊是冲出来要抓新帽郎官的,不可能是她。那只有你的嫌疑最大,而且你的轻功最好,我察觉不到你。”不得不佩服阆苑,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非常准确。不过知道东西在他手里又如何?抢得走吗?既然这酒有如此奇效,干脆把她的底细全部问出来。“你到底是谁?阆苑是不是真名?年方几何,家乡何处?盘踞此地多年,究竟有何目的?”时景辰一口气问了一连串问题,期待着她可以一扫心中的疑问。
“不能说,不能说。不过阆苑是我的小名,今年应该是十九了,我……”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动静,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喂喂喂!”时景辰轻轻叫唤,可得不到回应,应该是睡着了。十九就十九吗?为什么要应该?她究竟是谁?没想到这一回答不仅没有解了心中疑问,反而更加助长好奇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