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弧冥思苦想,要怎样才能让妞妞不被自己的名声连累时,另一件令她十分愤怒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白弧按照往常一样,准备了一百碗老鸭粉丝汤,推到街上去卖,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生意不如以前。说起来,从前两天开始,她的粉丝汤就卖不足百碗了。
难道是大家吃腻了?要不换一种?
眼看着天色快到正午了,往常这个时辰,她已经卖完了所有的粉丝汤,打道回家了,但是今天嘛……白弧看着还剩下的二十来碗的量,犹豫着要不要收摊。
摊位上的客人都走了,白弧收拾了碗筷厨余,打算还是回家算了。
这时,一位穿着青布衫,头戴方巾,看着像是个读书人的中年男人走到白弧的摊位前。
“大娘子,来一碗粉丝汤。”他点了碗粉,在桌旁坐下。
白弧微笑着应:“好,您稍等。”
粉丝下锅,调酱料,捞粉,铺上一层小菜,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白弧做下来,不急不慢,带着奇异的律动,令人赏心悦目。
她端着做好的粉丝汤送到客人面前,没料到那人却一把握住她端着碗的手。
这动作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也算得上是耍流氓了。
白弧正眼看他:大兄弟,好狗胆!
那人自是看不透白弧在想什么,一脸油滑地笑道:“你就是白大娘子?长得还不错嘛。”
白弧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那人抓着不放。她沉着脸警告对方:“不想受伤就赶紧滚。”
那男人觉得被下了面子,啐道:“装什么贞女烈妇,外面谁人不知你私下做的那些事,跟谁不是跟,不如跟了我……”话没说完,就被白弧脚下稀碎的条凳吓得噤了声。
就在刚才,这还是一条结结实实,可以用上十年的好条凳,结果被白弧一脚就终结了使用寿命。
男人的手已经松开了,白弧将那碗粉搁下,脚尖一勾一挑,手上已经多了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木条。
“你刚才说跟什么?我没听清,劳烦你再说一遍。”她笑盈盈地问,双手握着木条扭得咔咔响,再将碎片合于掌中。
男人看着白弧紧合的双手,吞了口唾沫,一个字也不敢说。他方才似乎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嗯?你再说一遍呀。”白弧又说了一次,拍了拍手,手中有木屑纷纷扬扬地落下。
“没、没什么……”男人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抖着腿就想离开,“在下,在下该归家去了。”
“慢着!”白弧清喝一声。
男人定住,回过身小心翼翼地问:“不知白大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白弧抬着下巴点了点那已经冷掉的粉丝汤:“还没给钱呢!”
男人抖着手摸出三文钱,放在桌子上,见白弧没再说话,便一溜烟跑远了。
白弧待那男人跑不见了,才走到桌边拿起那三文钱,脸色已经冷得媲美数九寒天。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原主会被人言伤害至厮。流言蜚语最终会催生出实质的伤害。在白弧看来,原主白氏就算没有被人害死,估计精神也已经濒临崩溃了。
她不是原主,她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白弧没有出摊,而是在家削尖了脑袋寻找解决办法。
她上辈子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对于一些明星炒作绯闻、应付流言的各种方法也有所了解。只是不知这些法子用在如今,能不能有效果?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腊八节这一天。
没错,这个世界也有腊八节。
腊八节要喝腊八粥。
白弧提前准备了四大锅热腾腾的腊八粥,让雇的人抬到在衡阳府城最热闹的街上,搬到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旁边。
这里已经有衙役守备,将看热闹的人群隔开一定的距离。
白弧登上高台,深呼吸,然后提气,朗声说道:“今日腊八节,小妇人备了秘制腊八粥,与诸位共享。”
台下一阵哗然,同时有很多人认出白弧,便与相识之人将白弧的那些个传言拿来闲谈。一时之间,人群里窃窃私语,又伴有低低的耻笑。
白弧仿若眼里根本没看到这些,只又高声到:“另外,今日小妇人在此摆下擂台,举行掰手腕大赛!”
瞬时,围观者都静默了,而后如水入油锅,哗然一片。
有人嗤笑道:“这是哪门子的比赛?”
白弧看他一眼,大方道:“事有输赢者,皆可赛。今日我为擂主,赢过我的人,可得黄金一两。”
她说着,右手一翻,一锭黄灿灿的金子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下子,台下的哄声更是此起彼伏,有与身旁人议论的,有向白弧询问是否认真的,还有讥讽白弧小小女子哗众取宠的。
白弧也不理会他们,大手一挥,高声道:“散粥!”
四个装着热粥的大锅掀开盖子,粥香四溢。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被雇来的劳力拿出提前预备好的粗瓷碗,用瓢捞粥,倒入碗中。那香味随着粥米被搅动,越发浓郁起来。
“给我来一碗!”有人忍不住,挤到锅边喊道。
立时有人递给了他一碗腊八粥。
他端起碗来就喝了一口,但见他砸吧着嘴品了品,然后就一言不发,唏哩呼噜喝个精光。
旁边有人急了,催道:“你别光顾着吃呀,味道怎么样?”
那人摇摇头,叹气道:“没尝出来,需得再吃一碗。”说着就将空碗递回去,求着掌瓢的人再舀一碗。
掌瓢的却摇头,说:“一人只得一碗。”
“啊?”
掌瓢的又说:“如果别人分得的粥不要了,可以转给你。”
那人立时就高喊:“这粥难吃,大家都别吃啦!”
可他方才这番作为,说的话谁也不会信,身旁身后的人早就在衙役的监督下,排起了队。
腊八天寒,虽然太阳高挂在天空上,可那阳光似乎都带着冷意,照在人身上并没有带来丝毫温度。
高台附近,几乎人手一碗热腾腾的粥,时不时听见有人赞道“好吃”,还有人试图花钱买别人手里的粥,价格已经被抬到五百文一碗了。
也不知这粥是怎么熬的,用料也就是普通腊八粥的那些料,吃上去却格外软糯顺滑,各种谷物豆类的香味缠绕在一起,闻着就暖洋洋的,特别能勾起人食欲,等吃下肚,果然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唇齿之间,鼻翼之间,都萦绕着来自粮食最纯粹的香味。
一时间,高台旁都是呼啦呼啦喝粥的人,一缕缕热气腾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刚放过炮竹。
白弧就趁着大家吃得正欢的时候,手执大锤,敲响了置在高台后方的大铜锣上。
“有人要打擂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边吃边看热闹呗,赢了我的,都可以得一锭金子哦!”
“我来试试。”伴着一道有些粗哑的声音,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上了高台。
虽然关于白弧的传言似乎传得全城都知道,但其实仍旧有更多的人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台下有人认出她,是城东有名的女屠户。这女人在衡阳府城也是小有名气,因天生骨骼粗壮,面目平凡,心知自己无法像普通女子一样嫁人生子,于是干脆自立了女户,招赘婿,开肉铺。她对挣钱十分执着,轻易不给人捎头,但由于她做买卖厚道,从不缺斤少两,肉的质量也很好,十几年下来也打出了口碑,家里温饱是不成问题的。
她因杀猪练了一把子力气,等闲男子也不如她力气大。而今白弧摆下擂台,且有一锭金子的彩头,就算她听说了关于白弧的那些风言风语,也必是要试上一试的。
她就是冲着那锭金子去的。
台下很多人等着女屠户替他们试水,一时间,喝粥的声响都小了些。
高台上,白弧让人摆了一个齐胸高的木台,大小正适合两人掰腕子。
“今日的擂台赛还缺一判员,哪位乡亲愿意襄助一二?”白弧举着锣锤问。
台下一爱凑热闹的小个子男人立刻高高举起手:“我来我来。”
白弧将锣锤向他的方向递去:“那就有劳这位大兄弟了。”
小个子男人从人群后挤到台下,又上了高台,接过白弧手里的锣锤,跑到铜锣前,用力一击。
“掰手腕大赛正式开始!第一回合,城东孙氏,对擂主白氏。”那男人个子小,声音却非常洪亮,且对比赛流程十分熟悉,想必是经常做这类活计。
白弧看向对面体型是她两倍的女壮士,面带微笑问:“这位夫人,是想一局定胜负还是三局两胜呢?”
屠户孙氏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静:“就一局定胜负。”
“好。”白弧说着,递给判员一个眼神。
小个子男人立刻会意,高声道:“一局定胜负!准备!”
白弧和孙氏将手肘置于木台上,双方两手紧握,均提息屏气。
“开始!”判员猛击一下铜锣。
虽然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比赛,但台下的气氛也微妙地火热起来。
其他不说,看台上那两人的体型差异,这比赛就应该毫无悬念。围观者都等着看那锭金子被孙氏拿走,许多人还暗暗后悔自己没抢先上去。
但比赛却并没有按照众人想象的那样很快结束,反而陷入了胶着。
但见孙氏面目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显见是已用上了全力,而另一边,白大娘子也是眉头紧锁,薄唇紧抿,也是全力以赴。
可是两人的手腕却都纹丝不动,连轻微的移动都没有!
那判员见状,立刻高声向台下的观众播报:“天啊,白大娘子竟然和孙氏不相上下,不落下风!”
白弧听了“噗嗤”一笑,险些泄了气,众人便见白弧的手腕向台面倒下一大截。
“要输了,要输了,白大娘子快输了!”
“不,并没有,白大娘子居然又稳住啦!”
“天啊天啊,孙氏的优势在缓慢消失!”
“两人又恢复到最初的局面!”
白弧看着对面孙氏脸色都涨得要发紫了,她自己却憋笑憋得好辛苦。
她真想换个判员!
大兄弟你真是人才啊!生在古代委屈你了!你应该穿越去现代做体育现场播报!
这小个子男人的确是人才,把现场气氛挑动得十分火热。
台下原本不甚关心的人们,此时竟然开始喊话打气了。
白弧清清楚楚听见有人在喊“白大娘子,发力”,好容易才忍住没翻白眼。
她决定事后要给判员包个大大的红包。
终于,孙氏气力用尽,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台面倒下,白弧在判员一连串的“要分出胜负啦,要分出胜负啦”中赢得了比赛。
台下亦是一片热闹,围观者发出了不同的哄声。
有人气急败坏问孙氏:“你该不会和白大娘子串通好了,放水吧?”
孙氏很有风度,输了比赛还向白弧点头致意。她瞪着一双牛眼,看向那个质问她的男人:“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来试试。”
那男人脸一红,梗着脖子说:“试试就试试,我就不信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台下居然开了赌局,这男人押了孙氏,自然是输了。
男人被孙氏激上了台,台下又是一片起哄声,赌局也重新开了。
白弧乐得凑个热闹:“赌局啊?算我一个,押我自己。”说着,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扔给庄家。
方才白弧赢了,庄家赚了不少,此时看白弧就像看到了财神爷。
“来来来,买定离手了。朱老三对白大娘子!”
原来被孙氏激上台的这个男人叫朱老三。他一上台就要求:“我要三局两胜。”
白弧很好脾气地点头:“好呀!”
“朱老三对白大娘子,三局两胜,第一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