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黄沙扬洒一腔怅惘,落日长河掩映几分凄迷。
阿符是流连在大漠的女子,她喜欢穿一身红衣,绾高高的髻。手腕和脚腕上总是带着铃铛,一动便脆生生地轻响。
大漠边上有一家酒楼,那是阿符每个傍晚都会去的地方。
她喜欢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要一壶最烈的烧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望着下面时而打马而过的人。
每看到一阵黄沙扬起,她都会勾起嘴角笑开。兴许是在大漠这人烟稀少的寂寞地儿待久了,她也越发寂寞。
但是她却怕离开这里,这儿有她最爱的烈酒,也能让她自由自在地快活。
可终究是寂寞,所以在看到楼下一个白衣男子坐在马上朝她笑时,她会追下去。
“你从哪儿来?”阿符侧仰着头望他。
“中原,遂良,很远的地方。”
“那儿可有酒?”
“有,有许多好酒,嗯还有好看的花和树,街和楼。”
“那,你可见过一个人?”
“什么人?”
“他穿白衣,不爱喝烈酒,长得很好看。他会酿酒,还会抚琴。嗯,他叫司徒穆。”
“未曾见过。”那男子一笑,扬鞭策马离去,只说,“若是哪天见到了,在下一定告知他,这儿有个好看的姑娘在等他。”
“不会了,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不会再回来了。”阿符笑得苦涩,喃喃自语后便落寞地离去。
风起黄沙迷了眼,大漠的夜又冷又长。
阿符站在皎月下,站在最高的小沙丘上,举目眺望远方。似有灯火,眨眼又是一片漆黑,她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想起了那个叫司徒穆的男子。
初遇他时,她在酒楼上饮烈酒,他则骑一匹马踏沙而来。他坐在马上朝她笑,问她:“姑娘可知道遂良?”
她睨他一眼,从窗户跃下坐到他的马上,道:“我想去遂良看看。”
大漠的女子生性豪爽,敢爱敢恨。
他也只是笑:“那我便带姑娘去看看。”
遂良水乡,温柔婉约,细细碎碎的清凉和柔弱不似大漠那般艳烈。
阿符不喜欢,阿符却又喜欢。
她常常坐在泗河的石桥上,听他抚琴,独酌着遂良温润的酒。
“阿符,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呢?”司徒穆笑着问她。
愿不愿意呢?嫁了他,从此守在遂良,没有大漠的策马逍遥,也没有大漠的灼喉烈酒。
“我愿意。”阿符也笑。她也许真是该庆幸的,一生那么长,她却能遇到一个,愿意让她放弃烈酒和自由的人。
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
大漠的女子哪有中原俗世复杂那般深沉的心思,所以她从未想过司徒穆会骗她。
“你其实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对吧?”
“是。”
“为什么……”
“绿衣几年前染了怪病,求医无门,且病日益严重。后来听大漠来的人说,大漠中有一株长生草成了精,幻成了红衣女子模样。取之骨髓和心头血,炼其入药,可治百病,解百毒。”
“如此……那司徒穆,若我救好了绿衣,你可还会让我做你的妻。”
“阿符,对不起。司徒穆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一个人?大漠的女子,大漠的妖精,一生也只能爱一个人,你让我怎么办呢?”
“可如今,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司徒穆红了眼,“阿符,我知道我对你亏欠太多,救了绿衣,我司徒穆愿意拿我的命来还你。”
“司徒穆,为我抚最后一曲琴吧。”阿符取出尘封了好久的匕首,细细擦拭。
琴音袅袅,都是最初常听的调子。随着琴音,阿符缓缓把匕首刺进了胸膛……
一曲罢,晶莹剔透的玉碗里盛着半盏阿符的心头血和一截带着血的骨头。
“为你剔骨流血,也权当还了你带我看盛世绮丽的恩情。”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司徒穆,别记住我。”
她骑上马回了大漠,说:“我去找我的烈酒和自由。”
可是,她哪里还能有自由呢?心里有司徒穆的影子,到了哪儿都是逃不开的牢笼。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流连在寂寥的大漠中,饮她最喜爱的烈酒,等着一个叫司徒穆的人,再来朝她笑一笑,唤她一声“阿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