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寒暄之后我把黄文英请进了内室,我知道我这次天京之行的成败就靠这个今年刚满二十一岁的小伙子了。
“殿下您有所不知,天京城里大家都说您这次回天京就是来收拾那洪仁达和洪仁发的,他们在城里胡作非为已多时,只要您一来他俩就得玩完。”黄文英说道。
“哦?竟有这种传言……”我说道。不过心里却美滋滋的,看来那洪氏兄弟已是人心丧尽,否则天京城也不会有这种传言,而且我“有幸”成为这传言中的“正义角色”也说明了我现在在太平天国中的威望。
然而很快还是有一丝凉意袭上了我的心头,既然有这种传言那洪仁达和洪仁发一定会加倍防备我了?我立即问道:“那勇王和信王有什么反应?”
黄文英说道:“回殿下,他俩这段时间征调了一批人手保护他们的王府,生怕您派人加害,同时还不断向天王陛下进谗言说您和李秀成意欲谋反,要把你俩抓住斩首……”从黄文英的话里我能听出他本身早就对洪氏兄弟大为不满了。
我点点头,笑着说道:“要抓本王,怕是他俩没那个能耐;对了,都说洪仁达和洪仁发收了陈坤书的贿赂,你可有证据?”
黄文英道:“殿下,这事现在恐怕在天京城内就天王陛下不知了,副掌率后军主将陈坤书在苏州扰民之后逃到常州,他派族弟陈学书带队多次前来天京拜会洪仁达和洪仁发,最近几次每次都带一车罐子,那里边分明就是贿赂用的钱财,只是天京守军碍于勇王和信王的面子不敢过问。还有殿下,那陈学书昨天又给洪氏献了一车礼物,现在还在天京城里没走呢。”
“好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行贿,本王正好借此机会扳倒他洪仁达和洪仁发!”我说道。
“殿下,您的情况我兄长都在信里和我说了,我兄待我如亲生兄弟,而殿下又有大恩于兄长,小弟自然誓死追随殿下;您在天京城内的接应人员小弟也联系过了,不过小弟还是要提醒殿下,那西王娘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殿下切不可和她纠缠。”黄文英提醒道。
我点点头,给黄文英安排了一番之后便和他分别,他继续回天京做“京官”并担任我的内应,而我则迅速乘船赶回安庆做最后的安排。
“周国虞,命你率一支五百人的队伍给我到陈武一带埋伏拦截行人,务必要给我抓住陈坤书的人!”我一回安庆便对周国虞下达命令道。陈武是天京到常州的必经之路,既然现在陈坤书的亲信还在天京,我一定要把他们抓住以此来增加筹码。
于是周国虞立即率队向陈武进发,临走时我把钟万信那张地图交给了他,这样可以让他快速绕过天京守军的防备,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将陈学书的队伍抓来。
然后我开始启程向天京进发,一路上受到了各地百姓的夹道欢迎,我知道这是我现在的威望的体现。但我也担心那洪氏一定会全力对付我。
不知是不是巧合,我在去天京的路上先后遇到了英王陈玉成、辅王杨辅清,最后在天京城郊又遇到了李秀成李世贤兄弟,几个王爷居然携手一起进入了天京城。
从仪凤门进入天京以来,全城的百姓夹道欢迎我们的到来,毕竟之前的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或多或少立下了不少战功,保证了天京城的安全和供给,所以天京的市民对我们自然是充满了崇敬之情。看着欢呼的人群我的心里十分惬意。
然而过了片刻人群的欢呼却戛然而止,因为对面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洪仁达和洪仁发。
大概是知道光洪仁达和洪仁发两人不足以镇住场面,洪秀全把诏书交到了他俩手里,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们只得下马跪下听天王诏书。这一刻,洪仁达和洪仁发显得趾高气扬,他俩对着众人宣读诏书,诏书本身的内容并没有啥,只是说洪秀全安排我们先到天朝宫殿参加朝见,但向洪氏兄弟下跪我却十分不屑,无奈只得照做,我看到李秀成也面有难色,但他却最先屈从。
于是我们几个便先行来到了金龙殿,在这里朝臣们站成两列向我们表示欢迎。金闪闪的龙椅上天王洪秀全也亲自起身。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前来拜见,所以很自然地和诸王一起跪倒道:“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起身,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这段时间太想念大家了;瑞城胞、玉成胞、秀成胞,你们最近都过得怎样?”洪秀全笑着说道。
“回陛下”李秀成答道,“托天王天父的福,最近一段时间我天军势如破竹,那帮清妖一片溃败,已难与我天朝作对;但也还有不少负隅顽抗之徒异常凶悍不容易对付,还需要臣等再接再厉。”李秀成并没有把话说绝,他大概也知道“狡兔尽,猎狗烹”的道理。
一丝愁云掠过了洪秀全的脸庞,他其实早就想动手“削藩”,但眼下江山确实未定,洪秀全一直在犹豫。
很快洪秀全就恢复了那副眉开眼笑的表情,他说道:“有诸位在,朕何愁江山不定?秀成胞,朕知道你打下了苏州立下了大功,但‘苏福省’的提议确实与我天朝体制不符,所以朕和干王、勇王、信王商议再三还是不能批准,请你理解。”这实在太讽刺了,历史上正是天京中央拍板决定成立“苏福省”,现在形势变了,洪氏诸人竟然率先跳出来反对,为了给洪仁达、洪仁发造势,洪秀全特意把他俩也挂在嘴边。
李秀成的脸上还是写满了失望,毕竟自己是天国最大的实力派却没有足够的政治地位,比起苏中皖东,苏常之地的富庶程度自然首屈一指;李秀成狠狠地瞪了台前的洪仁玕一眼,他把“苏福省”的夭折怪罪到了洪仁玕的身上。
然而洪仁玕的目光里却透着无奈,我知道他现在的位置很尴尬,尽管之前受用“总理朝政”,他也积极地进行了一些改革并拿出了《资政新篇》和《规范王土新篇》这样的纲领,但洪秀全终究还是不信任他,现在不但扶植了无能的“发达兄弟”还逐渐将他疏远。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的洪仁玕自然满是无奈,细细算来洪仁玕也不过“红”了十个月而已。
“诸位放心,朕这次请诸位来就是为了论功行赏。”洪秀全的话打破了堂上的尴尬局面,我附和诸王一起拜谢。“那么大家说说接下来我天军该如何进军?向东还是西?”洪秀全终于引出了他的目的。
“陛下,臣玉成以为既然我天国东面的局势已经稳定,那我们就必须全力对付西面的曾妖头和湘军,他们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不是小弟一人就能对付的了的。”一向自负的少年英雄陈玉成这次很务实,他率先开口说道,“小弟还是以为,只有城王、忠王和小弟联手才能彻底消灭湘军。”
李秀成本来没在意陈玉成说什么,但一听他把自己扯上了,赶紧说道:“玉成兄弟高估我的能力了,秀成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乘着东线新下苏常的盛势一鼓作气拿下上海。只要拿下上海我们就可以自订关税,从洋人那里取得大量收入并购得大量先进军火。”李秀成赶紧表明态度拒绝陈玉成的召唤。
“敢问忠王,曾妖头拥十万湘军盘踞上游,随时有威胁我们的架势,陆上的鲍妖、李妖和江上的杨妖、彭妖都不是泛泛之辈,一旦他们来犯我西面兄弟必难以招架!”陈玉成还在力陈西线的重要性,但李秀成却丝毫不为所动;太平天国历史上有名的“东西之争”现在再次上演。
洪秀全这一招很高明,他故意抛出这个敏感的“东西问题”让台下诸王乱作一团,陈、李两大实力派争得不可开交;眼看情况如此发展,我的心里出现了些许紧张,此行天京的主要任务是联合诸王“推倒洪仁达、洪仁发”,但现在诸王之间却争得不可开交。
“好了好了,二位都是朕的爱卿,说得也都有道理,今天是庆功的日子,朕不容你俩在这里争论,至于进兵的问题,还是让瑞城说说吧!”洪秀全笑着说道。好个洪秀全,这分明是要挑拨我和诸王之间的关系,无论我支持谁都得得罪另一边;搞得我们之间都不团结了还如何推倒“洪氏兄弟”?
“瑞城以为能够集中我们手中的力量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具体向东向西还需要大家仔细研究权衡利弊,不能武断,妄下结论。”我缓缓开口说道。为了不使矛盾激化我只得采取这种和稀泥两不得罪的办法。
然而一旁的洪仁达和洪仁发见我如是说早就满脸不屑,洪仁达叫嚷道:“区区几个妖兵让你们这般婆婆妈妈,有爷哥保佑他们还不手到擒来?你们几个要是不能打就换我们兄弟……”洪仁达这牛实在吹得太离谱,洪秀全听后狠狠地瞪着他将他制止。
洪仁发见势不妙,立即开口说道:“天王陛下,我天国现在的江山又不是只靠他们几个,上有爷哥保佑,下有诸将拼搏,所以小的以为我们这次还应该重赏那些他们底下立过大功的将领。”
洪仁发此语一出,堂上的空气霎时凝固,我心里清楚他这是在为陈坤书等人求爵,也是要公然打压我们,如果部将都封王那以后到底谁听谁的?我看得出诸王的眼里都透着愤怒,我们的命运、太平天国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我们几个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