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女学如火如荼兴办起来的同时,一场关于下一步如何用兵的军事会议也在总制衙门的议事厅热烈展开。最新的前线战报显示南下的刘铭传、谭体元两部势如破竹,很快已将郴州、桂阳州和永州全部攻克。一路西进的赖文光部也已进驻安化,三路人马即将合围宝庆,重镇宝庆一下,湖南境内再无坚城未取。
“控制湖南已是时间问题,”刘继盛兴奋地说道,“自此以后殿下将控制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省,其中江西和湖南是全境在手,安徽和湖北是省城在握。我们城殿将成为天下最有实力的一方。”刘继盛话音刚落,大堂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摆摆手,笑道:“刘宰辅太过奖了,本王哪里是天下第一啊,比咱们强大的势力还是比比皆是的,不过本王有这个自信,将来一统天下的一定是我们!”我的豪言壮语再次引爆了大堂,欢呼声四起。
“好了好了,”我开口道,“大家都说说咱们下一步应该打哪里?”
周竹岐高声道:“南下两广,控制通商口岸,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扩大经济来源,同时控制广东海岸线,便于购置军火物资坚船利炮。”
我皱起眉头道:“话虽如此,但两广地界被陈开盘踞,如今大成势力与两广的清军激战正酣胜负未分,本王不想这个时候去蹚这浑水。不过周宰辅所言极是,要与北方的清妖朝廷对抗,两广之地必须尽早控制,所以本王打算等陈开与两广的妖军拼个两败俱伤后再出手。”
“难啊,”刘坤一道,“清廷新任两广总督晏端书,无德无能,无兵无谋,恐怕很难是陈开和‘四王’的对手,依我看两广战事很快就能分出胜负,到时候陈开和他的‘大成国’在南边恐怕就要只手遮天了。”
我并不赞同,摇摇头开口道:“话虽如此,但一个广州一个桂林两座省城就够陈开受的了,再加上南宁、琼州这些坚城重镇,大成国就算再占优势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一口气吃掉广东广西两个省。咱们有充足的时间等到最后收拾他们。”
我注意到黄文金等将领脸上露出了失望之情,他们都是广西人,非常渴望顺势打回老家衣锦还乡,不过我深知这个时候头脑一定要清醒,一旦感情用事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刘继盛道:“既然殿下无意两广,那就入驻西南吧。湖南全省将克,进兵川贵的道路已开,现在翼王殿下正在四川攻城略地,殿下可发兵一支由湘入贵与翼殿大军遥相呼应,这样不出两个月就可全取川贵。”
我盯着地图想了许久,刘继盛进攻贵州的主张怎么说也算是中上策,不过我却不打算立即实行入贵计划。一来人力物力有限,新下的湖南根据地也需要经营,贸然进入贵州容易造成战线过长虎头蛇尾;二来就是石达开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四川,这样一来贵州就成了我与他之间最后的阻隔,我暂时不想和石达开打交道,所以不能撤去这道屏障。
于是我开口回绝道:“贵州一穷乡僻壤,路途又远,去打那里费时费力;再者云贵二省除了清妖、我城殿、陈开以及翼殿,还有众多势力分立,民族众多鱼龙混杂,在没有绝对把握和实力一举削平各方的情况下本王暂不考虑那里。”
“那咱们打哪啊?”周竹岐不解地道,“南方已经没地方给我们施展了,难不成要北上湖北去和鲍超多隆阿他们拼?”
我说道:“还有一个人没发言,本王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说罢我拍拍手,只见赵烈文被两个部下给带了上来,他已经剪了辫子蓄了头发。在场众人对他的到来莫不惊讶,估计大家都以为我会把他这个死对头千刀万剐。
赵烈文平静地开口道:“刚才诸位的建议晚生都听了,感觉都有道理,但都不可行,实话实说城王殿下虽然打败了湘军控制了湖南,但一口气吃下这么多地盘一下子接收这么多降卒目前并不适于大规模出击,否则与那流寇没有两样。”
“姓赵的,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啊?”周竹岐没好气地道。
赵烈文道:“重点经营两湖,高筑墙、广积粮、购军火、缓称强,比如说您在湖南实行的兴女学、收商税的政策就很得人心,相信假以时日定能把湖南建立成坚固的大后方,到时候以湖南和江西作支持再出兵征讨岂不是胜算更大?”
我点点头,他说得很有道理,其眼界也非常高远,不过我却并不满意,问道:“那按你的意思本王这半年来就呆在长沙种地好了?”
赵烈文笑道:“当然不是,殿下想要立足南方控制半壁江山与北京清妖朝廷分庭抗礼,西南和两广必须要取,但在此之前晚生认为您还要做一件事——去福建!”
“这……”我有些犹豫了,我不知道赵烈文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福建要说去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里是杨辅清和李世贤争相垂涎的地方,去和自己的两个下属抢地盘我感觉实在不妥。
赵烈文道:“福建本身没什么,殿下要是不方便派大部队去,领一支小股人马直奔省城福州即可,因为福州城里有一个人殿下必须把他拿下,得了此人方可得天下。”
堂下一片惊诧,其实我早有预料,便开口道:“赵惠甫先生说的这人可是楚军统领左宗棠?”
赵烈文笑着点点头,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赵烈文走到了我的身前,在我耳边低声道:“城王殿下,左宗棠这人是千古少有的文武全才,刚毅勇武敢作敢为,您有志于荡平天下,这样的将才不能不要。最关键的是左季高这个人对清廷并非死心塌地,只要遇到明主是可以将之招至麾下的……”
我点点头,觉得赵烈文说得很有道理,况且我也早想招揽这个左宗棠了,浙江战役兵败后左宗棠被李秀成、李世贤和杨辅清三大兵团堵在了福建一隅,这正是我出手的好机会。于是我当场宣布进军福建的计划可行并着手准备。
连日来临清州城被隆隆炮火震得天摇地转,李鸿章本人亲临前线,把城郊的一座民房改造为津门新军的临时指挥所,城内城外两股人马杀得激烈,指挥所里李鸿章和一众将领听得也是心惊肉跳。只见李鸿章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紧盯墙上悬挂的地图,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李鹤章灰头土脸地跑了进来,道:“大帅,这帮逆匪真他妈顽强,洋枪洋炮轰了这么久,依然据城死守,这是要和咱们鱼死网破的架势啊!”
“是啊大帅,”一旁的富明阿道,“宋景诗这厮八成是铁了心要和咱们决一死战,炮声一响他们就躲起来,炮声一停他们又都杀出来,怎么打也打不退,再这么下去咱新军这点老底儿可都要被这帮毛贼耗光了。”
李鸿章双目紧盯地图,嘴里小声念叨着:“还不到,时候还不到……”
“大哥!”李鹤章大喊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对面可是两万贼军,北边僧王的人还******一步没动,他这是要坐看咱们弹药打光然后被宋景诗死死地咬在临清啊。”
看到李鸿章不为所动,李鹤章又愤怒地转向一旁的景亭,吼道:“老先生,当初可是依了你的四面张网围三阙一然后避实击虚的计策,可是现在却事与愿违,不但调不动僧王,咱们自己都要陷进去了!”
“你闭嘴!”李鸿章厉声道。他弟弟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但依然狠狠地瞪着景亭。
李鸿章把目光也投向了自己的这位谋士,指着地图恭敬地道:“先生,之前的作战计划已经上报朝廷并获得了批准,但目前的情况是荣禄的武卫军按计划沿黄河布防,扼守两大重镇开封和郑州,算是堵住了宋景诗和捻匪的南下之路;可僧王爷的蒙古铁骑却在北边的正定一带作壁上观丝毫没有南下的意思。僧王不到,您看这仗接下来该怎么打?”
景亭微微一笑,道:“僧王这岂不是抗命不遵了吗?”
郭松林摇摇头,唉声叹气着道:“唉,抗命又怎样,人家是蒙古亲王,三朝元老,咱们指望他来配合作战本就天真,没准现在他正笑看我们和宋贼血拼呢。”
景亭却并不紧张,他开口道:“僧王倚仗亲王之位,飞扬跋扈不听调遣不配合我们这其实是可以预料到的。”
李鹤章不高兴了,道:“你既然预料到了,为何还要提出那个四面张网的围剿计划?”
景亭笑而不答,把脑袋转向李鸿章说道:“李大帅,你是津门新军的统帅,替朝廷统领这支配备新式装备的队伍,作为一个小小的江苏巡抚,你玩得转吗?”
李鸿章若有所思,连连摇头。
景亭笑道:“依我看,非得给大帅一个直隶总督之位才行啊。”
在场众人全都一震,富明阿质疑道:“直隶总督乃是疆臣之首,朝廷是不会随随便便让汉人担任的,更何况大帅他掌握着津门新军……”
景亭也笑着点点头,道:“说得很对,不过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大帅你还真是很有机会。”
李鸿章恍然大悟,连拍了好几下大腿,喜出望外道:“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在场众人却还都是一头雾水,李鸿章开口解释道:“照此形势发展下去河南的张乐行必会率部前来增援,我军在临清被宋景诗缠住,而僧王又不南下配合,你们说大名府守不守得住啊?”
众将这才恍然大悟,大家心里清楚大名府位于河南与山东的要道之上,是直隶总督的治所所在,捻军一旦攻破那里,不但现任直隶总督要玩完,坐视不救的僧王也将被弹,新的直隶总督还真不一定由谁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