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陶夫人早早便安排下了晚饭。
池鱼夹起一块糖醋鱼,酸酸甜甜,实在是好吃得紧,“娘亲,咱们家的厨子可真是了不起~”
陶夫人又给池鱼夹了块,“好吃你便多用些~扬州的鱼虽比不上刀鱼少见,味道却也是不差的。”
池鱼一口鱼含在嘴里,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以衎好心,给她盛了碗汤,只是嘴角的得意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池鱼只好埋头吃饭。
饭后,陶夫人命人端了些水果过来,院子里缠了根葡萄藤,如今正是好时节,藤蔓缠绕,缠出了一片好阴凉。
仆从点了驱蚊的香,将小桌子搬在葡萄架下,一家子便坐在葡萄藤下乘凉。
如今,正是初秋。
天气倒是适宜,池鱼拿起一颗葡萄,这葡萄个大味甜,转头问道古嬷嬷:“嬷嬷,这葡萄庄子里多吗?”
古嬷嬷点点头,“今年倒是收成好,说是结了不少,庄头送了许多过来。”
池鱼心中有数,又去缠自家娘亲:“娘亲,这葡萄我们也吃不完,不如给别人家也送些?”
陶夫人瞧着自家小女,心头有些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拿了颗葡萄丢在女儿额头:“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说说,要送哪家?这扬州城里,哪家没有庄子,又有哪家不种葡萄?”
池鱼捂着自己的额头,缠着母亲撒娇:“亲亲娘亲~回头我请德音姐姐过府,您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陶夫人实在不想说话,陶大人倒是安逸,闭着眼睛,喝口茶,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
翻个身,便瞧见以衎拉着温行站在葡萄藤下,两人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倒是亲密。
陶大人眼不见心不烦,闭上眼睛,不去管。
儿女债,儿女命,他老了,只想安度晚年。
冷不防陶夫人一个葡萄扔过来,瞧见自家相公已是快睡着,气不打一出来,双手用劲,当着儿女的面,便拧上了陶大人的耳朵。
陶大人一下子跳了起来,蜷着身子,捂着耳朵,口中吸着冷气,一个劲的道:“哎呦,夫人,夫人~阿馨~馨儿~”
陶夫人置若罔闻,几个孩子都已经默默站到了一旁,身旁的仆役使劲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池鱼使了个眼色,几人便悄咪咪的溜出了门,陶大人余光瞧见孩子们走了,奈何耳朵疼得厉害,只好不停的求饶。
陶夫人显然这次没打算放过陶大人,可怜陶大人四十好几的人了,哭得惨烈,死的光荣。
好不容易等到陶夫人冷静下来,陶大人揉揉自己的耳朵,惊觉今日真是无妄之灾,这一趟闻之阁,他可是一分钱没花,想到这一点,才恍然大悟,莫不是没买礼物?试探的开口:“夫人?”
陶夫人显然也是累了,拧耳朵也是件技术活,陶夫人瞧着陶大人,深觉应当将这一技艺让池鱼传承下去,才不灭了温氏女的威风。
“怎么,你现下倒是有话说了?”陶夫人很是威严。
陶大人抽抽嘴角,很是委屈:“夫人,不是说好了,不再当着孩子们面前这样吗?”
陶夫人这才发现几个孩子已经没了踪影,没办法谁让陶夫人是个专心致志的女豪杰。
摊摊手,陶夫人开口了,“下次不会了。”
陶大人心中无奈,他记得月初的时候,陶夫人好像也这样说了一回。
奈何自己娶回来的媳妇,只能自己宠着。
“夫人,我今日瞧见那薄家小子了。”陶大人无奈,靠近了陶夫人,下人们很有眼色,纷纷退下。
陶夫人坐了下来,陶大人剥了个葡萄送进夫人嘴里。
这葡萄却是不错,叫陶夫人很是喜欢,陶大人剥着葡萄,喂着媳妇,接着开口道:“是个君子,长得好,薄佬教养长大的,学识手段自是不凡,还送了一副王惠子的画。”
陶夫人听着王惠子的画,眉头又皱了起来,陶大人连忙说道:“他说的是评鉴评鉴,我自是没有要。”
陶夫人这才放心下来,陶大人又接着开口:“阿馨,你我也都老了,以衎和池鱼也大了,儿女啊,留来留去留成仇,这薄绥之却是个好的,回头你去瞧瞧,也好放心。”
陶大人的手抚上妻子的发,瞧见几根白发,忍不住红了眼,陶夫人倒是没察觉,“夫君,我只是,只是放心不下,池鱼明明才那么点个人,怎么一眨眼便要嫁人了呢?”
陶大人叹了口气,将夫人拥入了怀中,忍不住笑了一下:“夫人,你说当初泰山大人是个什么心情呢?”
陶夫人显然也想起来当年的事情,倒也是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是冲散了阴霾,脑子又转了起来,“夫君,不管怎样,池鱼都要留到十八,只是如今池鱼的事差不多了,以衎怎么办?”
陶夫人显然并没有考虑自家夫君的意见,兀自说着,“这样子,过几日我便让池鱼下帖,邀这扬州城的小姑娘们都出来玩玩,我的好好把把关,以衎的亲事,可不能再让他自己乱来了。”
陶大人瞧着如今已经冷静下来的夫人,到底无法说出以衎的心声,免得自己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只能在心内暗自祈祷,以衎可要坚持住,或许他心中也有些期望,期待自己的孩子可以如同他所期许的一样,成为光明正大的大人。
然而,对于孩子,父母的希望,不过是他们可以快乐的长大。
这世间,时有不公,他便只能在自己的保护圈内,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如今孩子们长大了,是风是雨,都要亲身经历了,他能做的不过是永远为他留一片净土,愿他无恙。
陶大人拥着陶夫人,站在葡萄藤下,瞧这一片夜色美好,宁静。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无人瞧见这高高屋檐下,暗地里藏着一人,这人瞧着庭前的两人,到底未出一声。
他也想啊,与这心仪之人,白头携来,两不分离。
到底回头又瞧了一眼,只剩下蓝衣翩飞,发丝飞扬,年少轻狂的少年,提着剑,寻着自己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