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简直无耻之极，沈家不但藐视王法，私下放走沈子云，而且还造谣中伤我韩家门楣。”
刺史府邸内，韩望青筋暴起，将案几上的花瓶砸了个粉碎。
两天前，韩望从长安述职回来，就听到了关于女儿的风言风语，虽然有些气愤，但韩望却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谁知这两天，谣言越传越离谱。
在这些升斗小民的口中，自己仿佛是害怕女儿嫁不出去，非得巴巴地倒贴沈家一般。
三人成虎，不仅是民间，这两天就连韩望的同僚们都旁敲侧击地询问他女儿的事情，一时间韩望百口莫辩。
“之远，替我点齐人马，我要将沈家上下全部押入大牢，一个个地审问。”
“使君，这不太好吧，无凭无据，若将沈家全部下狱的话，会落人口实的，别的不说，节度使大人那边.....”
作为一名合格的幕僚，林之远及时地扑灭了韩望的怒火。
“难道就这样忍了？”
一想到节度使那边，韩望顿时恢复了冷静，可心中的郁结之气却更重了。
“这倒不是，毕竟沈家小儿调戏小姐是真，现在使君可以派人名正言顺地去沈家拿人，同时可以传沈家的下人一个个问话，中伤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只要买通沈家的几个仆从，让他们一口咬定就是沈家在招摇生事，那沈家就彻底垮掉了。”
林之远逐条为韩望分析着利弊。
“难道他沈家私放人犯就这么算了？”
“此事使君万不可再提，虽然当初沈子云调戏小姐，但他下狱却并未经过刑部，使君当初急怒之下将其下狱，其实已经触犯了律法，如果沈家用这个做文章，那.....”
林之远一边劝解着韩望，一边皱起眉头，他隐隐感觉事情并没那么简单，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左右着局势的发展。
按理来说，民不与官斗，沈家就算私放了沈言，那也该夹起尾巴做人才对。
可现在的漫天流言，要说没有沈家的影子，那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但沈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往死里得罪韩望怎么看也不符合沈家的利益啊！
“哎.....就依之远所言，让沈家再得意两天吧，但这沈子云，我绝不能放过！”
韩望稳住情绪，分析利弊之后，对着外面把守的侍从喝到：“来人，立刻去沈府把沈言小儿给押入大牢。”
“诺.....”
侍从得令，匆匆离去.....
等侍从消失在视线当中，韩望这才盘坐下来，喝了一碗侍女煮好的茶汤.....
“使君....”
一碗茶汤还没下肚，刚才离去的侍从就回到了大堂里。
“我让你拿人，你回来作甚？”
韩望感觉有些头大，自从他一年前调任幽州，就没遇到过一件顺心的事，现在就连自己的亲卫都不听自己的命令，以后这幽州还能待么？
“使君，卑职已将沈言带回，现其就在前厅等候大人发落。”
“怎会如此之快？”
“卑职刚出大门，就看见沈言小儿正站在刺史府门口，全身积雪，应该是站了很久。”
“喔？他居然还敢上门来，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直接押入大牢吧！”
听到已经抓住了沈言，韩望的心情好了一些。
“且慢，卑职觉得使君还是现在就见一下这个沈言为好。”
林之远眼珠转了一圈，急忙出声阻止韩望。
“一个黄口小儿，狂悖之徒而已，之远何以如此重视？”
“见见无妨，使君不觉得此时沈言敢上门来，有些蹊跷么？”
韩望略微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
“确实如此，那就让本官看看这沈言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若真是一个扶不上墙的浪荡子，本官定要取他性命，一则出出心中这口闷气，二来也算是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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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前厅，沈言躬身而立，目不斜视，显得极为肃穆庄重，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而那一身青衫，让他更增几分恬淡与儒雅。
“怪哉，此子面容俊朗，举止有度，与传言大相径庭。”
林之远在门口观察许久后，对韩望悄声说道。
“确实，单从外表来看，外面的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这沈言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
之前由于心里愤恨，韩望还没见过沈言，就将其下狱。
后来听说沈言貌丑如猪，举止放荡后，韩望对其愈加厌恶，更不会去大牢见这个登徒子了。
“进去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韩望和林之远对看一眼，然后大步流星走入前厅。
沈言听到身后脚步声起，急忙转头，见韩望龙行虎步走入门内，沈言急忙单膝跪下，对着韩望行了一个大礼。
“沈公子此乃何意？”
韩望一脸轻蔑，本来他对沈言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结果这沈言一跪，反而让他看轻了几分。
“小子犯下大错，自当下跪谢罪。”
“那为何单膝而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
“嗯.....”韩望双目一缩，短短两句话，沈言就彻底扭转了自己的形象，一个痛改前非，以身谢罪，但又不卑不亢的人设顿时就立了起来。
哼哼，心理学、传播学、广告、包装、人物形象设计都是我的拿手好戏。
经过现代商业社会洗礼的我，又岂是你这种古代腐儒能够看透的。
沈言在心中暗笑，但表情却异常诚恳。
“你有何错，又该当何罪？”
“调戏良人，乃弥天大错，按唐律，辱人妻女未遂者，当受刺配之刑。”
韩望为官多年，身上自带威势，一出言便声色俱厉，若是一般小孩儿，见此情形，恐怕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但此刻的沈言却神色自若，应对有度，让韩望啧啧称奇。
“那你自行领罪便是，到我府上又是为何？”
“小子虽然罪不容诛，但情有可原，望使君能网开一面，小子定当痛改前非。”
“黄口小儿好胆，你辱我爱女在先，沈家私放嫌犯在后，现在居然厚颜无耻让我网开一面，真当我韩暮云好欺负不成。”韩望一声暴喝，指着沈言道：“外面传言你是文曲星君下凡，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文采，你不是说情有可原吗？好！现在你就学曹子建七步成诗，若你能在七步之内赋诗一首，写出你的‘可原’之处，那此事我就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