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豫和Z宝两人在古镇玩了三天,等到第四天,两人一大早便回了H市,刚一回到家,行李还未放下,何豫便接到自己父亲沈宏腾的助理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助理情绪似乎不太对。
“什么?”听到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何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脸上的神色忽然呆滞了一下,随后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沈宏腾去世了。
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自己也去看了他啊?他不是也已经出院了吗?
怎么就……
“总之少爷您来一趟吧,有些沈董事长的身后事要交代您一下。”电话那头传来沈宏腾助理无奈的声音,叹了口气他又接着对何豫说道:“其实沈董事长已经生病好几年了,这一次的发病不是第一次了。您去年来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做过一次大手术了,那时候他也不让说,自己就硬扛着。”
见电话那头的何豫没有任何回应,助理顿了顿又说道:“这一次……沈董事长他又不肯做手术、又不肯吃药,医生让住院他也不愿意了,怎么劝也不听,说是自己已经活腻了,是时候下去找阿琳了。”
“阿琳”何豫知道沈宏腾是这样唤自己母亲的。
“沈董事长去的时候还不停的说对不起您,对不起您的母亲,这下他终于可以下去找阿琳亲自赔礼道歉了……”助理在电话那头感伤的说道。
“······”
何豫听着也没有做什么回复,在电话那头静悄悄的,沈宏腾的助理默默说了很多,最后忽然发现电话那头的何豫好像没什么反应,知道他们父子平时关系不是太好,他也就没再说什么,沉叹了口气,几乎以哀求的声音宛转道:“少爷,请您今天或者明天就过来一趟吧,请您务必要抽时间过来。”
“嗯。”电话那头的何豫终于开了口,沉声道:“我今天就过去找你。”
“好。”
两人挂了电话,何豫沉着脸吩咐郑丽华安顿好今天刚从古镇回来,经过舟车劳顿已经有点儿累了的Z宝。然后又走到Z宝面前,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和她温柔的道别后,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看着还未卸下行李就急急忙忙出门的何豫的背影,想起他出门时沉重的脸色,郑丽华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沉沉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Z宝的头,她只希望希望Z宝能永远不受到伤害就好了。
沈氏集团
匆匆赶去的何豫一走进沈宏腾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房间内有两个人正等着他,见他到来,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这是沈董事长的私人律师,张律师。”沈宏腾的助理介绍道。
“您好。”何豫冲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礼貌的伸出手。
“您好,何先生。”张律师伸出手,两人礼貌的握了手。
介绍完后,沈宏腾的助理适时的开口道:“都坐下吧,坐下说。”
坐下后,他面前的张律师开口道:“何先生是这样的,沈董事长去世前立下了遗嘱,要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沈氏集团全部遗赠给您与您的妻子舒芩女士,他名下的财产包括分别位于B市市区、S市市区、C市市区、T市市郊以及H市市区里的五套别墅,以及一些高档商品房,这些就不给您介绍了,这是详细的资料。”
张律师递给他一份文件,何豫接过,仔细翻看。
“这些房产,沈先生想把它们全部转到您妻子,也就是舒芩小姐名下。”
“这……”这庞大的数目未免有点吓人,特别这里面还有之前沈宏腾一直住着的沈家的老宅,居然也给了Z宝,这可是之前沈蔚母子在和沈宏腾打离婚官司时拼命争取了许久,沈宏腾都没有同意的房产,这突然给了Z宝······
一旁沈宏腾的助理见何豫面色沉重,开口道:“沈董事长说这是他送给自己儿媳妇一点心意,以尽自己作为公公的一点心意。”
何豫看着文件里标明的属于Z宝继承的庞大遗产,不禁叹气,这些对现在的Z宝来说又有什么用呢?只怕只会给她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特别这其中还有某些人心心念念的东西,转念他又想了想,既然这是沈宏腾指名要给Z宝的,他无权拒绝。
“还有这份文件,您看一下。”张律师又递给他一份文件,他接过翻开一看。
“这是……”
“股份转让书。以及董事长的任命书,还有一些沈先生名下子公司的物权转让,您仔细看一下,确认无误后,请在这里签下您的名字就好。”
“这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签下这份股份转让书,您就是沈氏集团最大的股东了,比沈蔚少爷拥有的股份还多百分之二。”助理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庞大的遗产,一般人都不会拒绝的。不过果然如沈总所料,何豫会拒绝接受。
“我之前就已经当面拒绝过他,我不想接受他的沈氏集团。”何豫的态度依旧坚决。
“少爷,您若是不签这个表,沈董事长说了,就把这个股权转到少奶奶名下……”助理叹了口气,又道:“您也知道沈蔚少爷的脾性,到时候被纠缠的估计就是少奶奶了。”
沈宏腾的助理搬出了沈宏腾立遗嘱时告诉他的说辞。
“他这不是在逼我接受吗?”何豫对自己的父亲不禁感到又无奈又气恼。
“您只需要签个字,若您真的不想管理沈氏集团,沈董事长说过了,让我替您照看着,您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也不必来公司看见您不想看见的人。”
何豫看了眼一脸真挚表情的助理,又埋头看着眼前的合约,无奈的叹了口气,妥协道:“好,我签。”
看他终于肯在合约上签字,沈宏腾的助理很是欣慰,接着提出了沈宏腾临死前的夙愿:“沈董事长他……希望能与您的亲生母亲何琳女士合葬,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合葬?”何豫重复道。
“嗯,是的。若您不同意,那也没关系,沈董事长之前就已经买下了您母亲墓旁的那块墓地,他说万一您要是不同意,那他就将在那里长眠。”
何豫苦笑着摇了摇头,人都死了,生不能共度,亡而同寝,又有什么用呢?罢了罢了,死者为大,既然沈宏腾执意如此,他又何必阻拦呢?这毕竟是他们前一辈人的恩怨,以后就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自己解决吧。
想到这里,他冲沈宏腾的助理点点头道:“我没意见。”
“好,那我这就去办手续,置办沈董事长的葬礼。”
何豫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嘱咐沈宏腾的助理道:“有需要记得告诉我,毕竟我与他也是父子一场,辛苦您了。”
“没关系,客气了您。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沈董事长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么多年了沈宏腾一直对他如亲人一般。
“那我先告辞了。”
何豫拉开门,走了出去。
注视着他离开,看着沈宏腾办公桌上他们父子俩的合照,沈宏腾的助理红了眼眶,这父子俩到最后到底还是谅解了对方的吧。
沈宏腾葬礼这一天来了许多人。
人这一辈子不过有三次值得亲友集聚欢庆悼念的事,一是出生,二是结婚,三是去世,前两者是欢庆分享愉悦,后者则是悼念共度悲伤。
但在葬礼上,真正的悲伤往往是不为人所知的。
何豫看着此时被花团环绕着的照片上自己父亲沈宏腾黑白的脸上带着的笑容,不禁在想,死亡对沈宏腾来说或许不是一件害怕恐惧的事情,对他来说更多的,或许是件值得高兴地事情,作为“人夫”、“人父”、“成功人士”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几十年的他,或许从未真正快乐过。
如今死亡倒让他解脱了,从这无休无止的人生历程中。愿此时的他,是快乐且幸福的,与自己早逝的母亲一起。
“怎么反倒是你在这里跪着了,何豫,别忘了,你只是个私生子,而我沈蔚,才是他沈宏腾名正言顺的儿子。”
何豫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蔚,然后又低下头向后来参加葬礼的悼念者鞠躬行礼,并不去理会仍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蔚。
“何豫,今日是老头子的葬礼,我不愿与你吵。”沈蔚看着披麻戴孝的何豫冷笑道:“若你想做一个一日孝子,我不拦着你,但是我与你的帐迟早要算清的。”那张与沈宏腾酷似的脸上,满是对何豫的仇视。
“若你今天是真心来悼念你我的父亲,那请你闭上你的嘴,安安静静的送他一程就好。”
沈蔚看了眼沈宏腾黑白的遗照,指着照片,张狂的笑了,大声质问道:“就他,也配为人父、为人夫?啊哈哈哈……”
何豫并不想理会他的歇斯底里。
“好,今日我就给这老头上柱香,也不枉他担着我亲生父亲虚名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沈蔚冷笑道。
替沈宏腾上完一炷香,再抬头时沈蔚的眼眶红了,只是没人注意到罢了。从小到大,他那么努力想要获得沈宏腾的认可,可他眼里永远也不会有他沈蔚的存在。
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下去,沈蔚上完香后便扬长而去。
何豫注视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离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他和自己一样,都不过是没有享受到多少父爱的可怜人罢了,而自己其实比他幸运,沈宏腾对自己的母亲到底是真的动了情的。
葬礼结束后,何豫又亲自主持了沈宏腾的下葬仪式,亲眼看着沈宏腾与自己的母亲葬在了一起,他释然的笑了。
虽然他们两个这辈子互相折磨了对方那么久,但是如今终究还是永远在一起了,而自己……此时的自己在这世上算是“孤儿”了吧。
何豫苦笑,弯下腰将手里的花放在父母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两人黑白色的笑脸,他脸上没有悲伤,更多的是对过去的一切的释然,此刻他终于不再对沈宏腾抱有恨意,不再对母亲的死带着执念。
只是莫名的,他感到了一种孑然一身的孤独感袭来,这或许是在这世界上再没有了父母至亲的人都会有的共同感觉,像是没有了根,感觉自己忽然没有了退路一般的感觉,这世上仿佛从此唯你一人孤独的活着。
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自己并不孤独啊,毕竟他有Z宝,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家呢,自己又在这里感慨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何豫看向自己的母亲的照片,幸福的对她笑道:“妈妈,您的小鱼过得很好,您的儿媳妇也没有让您失望。”
回应他的是母亲温柔的笑容,以及不时吹起他衣角的微风。
有时候故人的离去,恰巧意味着你新生活的开始,不要沉溺于哀伤,要放眼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