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登州城内街头巷尾议论的新闻,都是关于苏家的。
昨天蓬莱县大堂所审的案子,只不过才一天的工夫,便传遍了全城街巷坊间。
对于苏家家主苏兴平是白莲教登州堂主的事情,大家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这苏兴平平日里形象还算不错,积德行善之事也做过一些,而且苏家是豪门,加入白莲教确实对他们没什么任何好处,此事却是令人难以相信。
但是虽然大部分百姓都不相信,但议论一番却是在所难免的。
相对于苏兴平,这次苏二公子干出指使人绑架并意图杀害县学生员的事情,大家却都是完全相信的。
这主要是因为苏威确实是劣迹斑斑!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做生意强买强卖之事也没少干,而且前一阵还有得了花~柳病的前科。
听说苏二死了,许多人都是弹冠相庆的,甚至有家以前被苏威欺负的家破人亡的,还特地买了鞭炮庆祝。
…………
登州知府杜辉昨天下午得到蓬莱知县冯文孜的奏报文书,对于抓获白莲教绑匪的事情很是重视,今天一早便带着几名府衙属官来到蓬莱县衙,准备跟冯知县一起会审此案。
但是来到县衙之后,却得知两名白莲教绑匪已经服毒自尽了。
既然这两名白莲教之人死了,那案子变成了悬案,只凭两人之前的一句口供自然无法将苏家家主苏兴平定罪,毕竟他们胡乱攀咬的可能性太大。
而且杜辉对苏兴平颇有几分好印象,这几年他在登州府为官,无论一些修桥补路的纳捐之事,还是对他的协助他政令畅通方面,苏兴平对他都是很配合的!
再加上大家都是文人一脉,而且苏家大公子苏信还在京为官,其女婿也是府衙推官,因此他自然是对苏兴平有些偏袒。
见两名白莲教绑匪服毒身亡,他自然不会在揪着苏兴平不放。
因此让冯知县严审昨日看管之人,查出这两名犯人的毒药是怎么来的,对于那两名犯人指认苏兴平是其堂主的事情,却大事化了,一笔带过。他觉得苏兴平这事儿等过段时间,人们也就淡忘了。
…………
县衙后衙,二堂陈典史签押房内。
陈典史笑吟吟得对纪浩道:“纪老弟,喝茶喝茶,尝尝老哥烹茶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纪浩闻言,端起小几上的香茗,轻嘬了一口,品咂片刻,笑道:“陈大哥这烹茶的手艺,当真是棒极了,小弟真是望尘莫及啊!
陈典史笑道:“烹茶算不得什么本事!老弟你的智技百出,才是真本事啊。这次老哥得此拿获白莲教绑匪功劳,全靠你照顾啊!”
虽然两个绑匪指认苏兴平的案子还悬而未决,有大事化了的趋势,但是陈典史最先带人去的绑架现场,又是他押解陈大锤他们两个来的县衙,这擒拿白莲教绑匪的功劳,自然已经少不了要落在了陈典史身上,因此此时他心情很是不错。
当然功劳也少不了冯知县的!嗯,正是有了张知县的居中调度,才把成功擒拿两个绑匪,破获苏威雇凶绑架并意图杀害县学生员的。
其实冯知县在大堂问案之前,已经私下审过陈大锤和方六合,拿到他们的口供了!之所以在大堂上煞有其事的又走一遍过场,是因为有些事情,他需要做给那些百姓士绅看一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非议。当然,这也对想要倒苏的纪浩更加有利。
不过纪浩是守信的人,既然答应给陈大锤和方六合个痛快,便不会让他们再受折磨。虽然他们被冯知县用了刑,但是却并没有受多大罪。
这县衙的衙役用刑,其中门道还是很多了,到底是不是真打,其实只有局内之人才知道!有些时候,看着皮肉没多大伤,但是却受了很重的内伤;有些时候看着打得皮开肉绽的,其实只是些皮肉伤。
对于那些打板子的老手,完全可以做到按照主顾的需要,定制打法。
纪浩给陈大锤和方六合定制的是受些皮肉伤的打法!他提前让陈典史跟那几个用刑的衙役打过招呼。
昨天陈典史的一个心腹衙役,在押送他们两个回牢房时,悄悄的给他们两个一人一颗毒药。
纪浩是守信之人,这毒药是给他们个痛快的。因为他们在大堂上承认自己是白莲教的人,怕是很快就会被黄太监的耳目探知。
这两人知道他们做过的干犯国法的事情太多,随便一件便是杀头的罪过,自知求活无望,为避免落入黄太监手里,他们等到天黑,趁着看守的衙役不注意,便将毒药丸放入口中。
实际上,黄太监确实很快便知道了此事,他兼有侦缉地方的职责,这白莲教之事属于要案,他自然要来索人!
黄太监还盼着能撬开这两个家伙的嘴,说不定可以立个大功劳。他最近正愁没地方立功呢,圣上让他肩负侦缉地方的职责,他若是什么事情都侦缉不到,岂不是有失职之嫌?!
要不然上次也不会给纪浩按个讽刺今上的罪名,要把他埋了,他实在是怕自己一点事情不做,被上边认为自己失职啊!
今早太监府的人来得比知府大人早多了,县衙还没点卯,他们就在县衙等候了。
只不过他们来得虽早,但是两个人犯却死得更早,他们只得怏怏而归。
“哈哈,陈大哥客气了!说起来这事还得多谢王小姐啊,若不是她来解救,小弟自己怕是已经早就被苏威弄死了!”
“对对对,确实得谢谢王小姐,改日老哥我还得备些薄礼相送!”王思颖对这些功劳自然无所谓,也是觉得自己单独出现在绑架现场有些不妥。是以在陈述时,将自己说成了是协助陈典史擒拿白莲教绑匪的帮手。
纪浩喝完茶盏中的茶水,看着陈典史道:“陈大哥,这件功劳虽然不小,但是比起那查出并拿获白莲教堂主来,还是差了许多啊。说句不好听的,陈大哥你并非甲榜正途出身的官员,若非得了大功劳,怕是往上挪一挪位子有些难啊!”
陈典史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有些黯然。
本来在笔架山时,听纪浩一通忽悠,他还是很兴奋的。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自然知道把苏家家主苏兴平弄成白莲教堂主有多难。
且不说苏家名望高、财势雄,就是只一个人脉也是了不得的。今天知府大人的态度明显便有偏袒苏家之意。
陈典史道:“这个,怕是没可能了吧?!那陈大锤和方六合都死了,这苏兴平是不是堂主,就更难查实了。”
对于弄死陈大锤和方六合,陈典史一开始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有这两个活着的人指认,比起只有一张画押口供来说,总归多些说服力的。
但是纪浩说服了他。因为就算陈大锤和方六合活着,单凭他们指认,怕是也难以奈何苏兴平。而且就算陈大锤和方六合活着,他们也不是落到知府衙门,就是落到太监府,到时就算真查出什么,怕是也跟他这个蓬莱典史无关了。若是陈大锤和方六合再说出一些不该说的,反而不好。
当然最后一点是纪浩最担心的。
纪浩依旧笑吟吟的道:“恰恰他们死了,才好往苏老头身上按罪名啊。”
陈典史不禁往前一探身子,问道:“哦,愿闻其详。纪老弟打算怎么做?”
纪浩微微一笑,问道:“昨晚那县牢看守的衙役中有丁贵吧?”
“呃,这个自然有!”陈典史有些奇怪的问道:“不是纪老弟你特意让我安排他的值夜的嘛!”
之前,王思颖告诉自己那个一直阴他的人就是苏威之后,纪浩便特地让陈典史查了查县牢中有没有苏家的人。
纪浩估计县牢衙役中一定有苏家的人!苏威肯定是拿捏住了高铁柱和高得贵两人的把柄,通过衙役威胁他们,才让他们被打得那么惨,还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结果陈典史暗中一查,还真有几个衙役跟苏家有些关系,有跟苏府的仆役是亲戚的,还有跟跟苏府的丫鬟是兄妹的。这也不奇怪,苏家家大业大,又是盘踞登州依旧,这跟他家有关系的人怕是很多。
二人口中的这个丁贵,他爹便是是苏府的奴仆,他本身跟苏家走动也很多。
“那你说这陈大锤他们两个刚刚指认苏兴平是他们堂主便毒发身亡,而这个跟苏家关系密切的丁贵恰恰在当值,别人会怎么想?!”
陈典史眼睛一亮,回答道:“这个……很可能会想,是不是苏兴平指使丁贵毒死了他们。”
“对啊,所以陈大锤他们两个毒发身亡,而跟苏家关系密切的丁贵恰恰在场这事儿,咱们得让外人知道啊,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那我让手下几个心腹衙役再去联系一下那些城狐社鼠,让他们尽快把这件事散布出去。”
其实关于苏家的事情,之所以传播的这么快,除了这事本身很具有爆炸性外,这些城狐社鼠的背后大力传播,也是很关键的。
而这些城狐社鼠之所李卖力传播,自然是得了一些陈典史心腹衙役指令。
衙门里的衙役平日里跟这些城狐社鼠,其实并不是简单的官兵抓贼的关系,有时关系很微妙!
有时衙役们也需要城狐社鼠帮忙,比如有哪家贵人少了东西,而县太爷限期找到,他们却找不到,那时找到城狐社鼠的头头,告诉他们事情的严重性,说不定这东西就回来了。
这些城狐社鼠若想混下去,有时也需要这些衙役照拂一二!有些事情衙役们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便能好过许多。
纪浩点点头,又道:“除此之外,这苏老头的形象似乎还挺不错,还得让他形象崩掉才行。”
陈典史问道:“这个……要怎么做?”
“咳咳,听说他大儿子在京为官,但大儿媳妇却在登州,你这老头会不会扒灰?!还有,他二儿子经常往家里带女人,你说他会不会跟二儿子一起享用?!”
“这个是不是太……”
“咳咳……小弟也只是听说而已嘛,陈大哥也只是听说,这事儿我们相信苏老头不会这么干的,至于别人信不信咱们也管不了,你说对不对?!”
“呵呵,对对对,都是听说而已,咱们是不信的!这事儿也跟咱们无关,都是些城狐社鼠瞎传。”
“这些事情光传力度还不够,还得见著纸上才够。兄弟这里有一些传单,今晚还要麻烦陈大哥的找几个心腹兄弟,等宵禁之后,受累走上一遭啊!”
“好说,这个自然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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