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旺工作的地方是一幢八层楼高的建筑物,硕大的招牌上写着“施施然大酒店”六个字。酒店一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听雨轩茶楼”以及歌厅、酒吧,四楼以上全是客房。整幢建筑,从所有权到使用权,全是老板朱耀祖一家人的。听完杨春旺的介绍,文生吐着舌头说道:“这该多有钱啊?躺着吃躺着喝,几辈子也花不完吧?老板名字取得真好,真正做到了光宗耀祖啊!”
杨春旺“哼”了一声说道:“名字取得好,不如各人的运气好!”一边说一边带文生去见他的二厨舅舅,一个和杨春旺有几分挂像憨憨厚厚的中年人。
“舅,这是我同学苟文生,他在找工作,我们这需要人,我就……”
“呵呵!行行,自己人用着放心,不过厨师助理工作也不轻松,小伙子别怕苦怕累噢!”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什么都懂得,绝不会给您丢脸,放心好了,舅舅!”一心想抓住这次工作机会的文生还是挺“会来事”的。
“呵呵!”二厨舅舅重重拍了拍文生的肩膀,很高兴的说道:“年轻人一个人在外很不容易,你和春旺能做个伴也好。既然你都叫了我舅舅,那我就当又多了一个侄儿。”二厨舅舅指了一下肉包子,“这狗平时要拴好哈!酒店里有些地方绝对不能进,吓着客人不好,也不够卫生。”顿了一下又摸了摸文生的头,“呵呵!呵呵!厨师长现在正休息着有空,我带你去见见。”
厨师长朱大昌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胖子,此时正在厨房后的院子里抽烟,看见二厨舅舅过来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二厨舅舅却一脸笑容,“厨师长,这是新来的助理,您看您有没有什么要吩咐他的?”
朱大昌表情显得有点不耐烦,“小事情就不必问我了,你看着办吧!对了,今天的龙虾和蟹怎么样?我还没空去看。”
“还是和上次一样空运过来的,我都仔细检查过了,很新鲜!”
“时间差不多了,让后厨的人都抓紧点,朱总说了,中午12点耿主任就会准时过来用餐,可别误事了。”
“是是是,我马上就让后厨开动起来!”
二厨舅舅带着文生一路小跑。文生心道:大厨和二厨只有一字之差,但区别还是很大的。真是生活不易,打工不易啊!
酒店的后厨很大很大,至少文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厨房。也不像家户人家的灶台只有一个,这里的灶台是一排。后厨的工作人员虽多但却井然有序,择菜的、洗菜的、切肉的各司其职,在二厨舅舅的指挥下大家已经忙活开来。杨春旺递给文生一件工作服工作帽,穿戴整齐后的文生跟在杨春旺后面也在后厨做起事来。文生心里热热的,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很正经很正经的工作!
后厨就像一台运转熟练的机器,一旦开动工作效率惊人。不一会儿,各色菜肴就已经做好并由传菜员一盘一盘传了出去。最后一道大菜、空运来的大龙虾由大厨朱大昌亲自操刀烹制,二厨舅舅领头、酒店的大小厨师自动在大厨周围围成了一个圈,大家都屏声静气的现场观摩学习大厨的厨艺。文生和杨春旺也往圈里挤,几个小厨师侧身留出一道缝把杨春旺让了进去,而后迅速合拢的人墙却又把文生挡在了外面。文生向前推了几把,人墙纹丝不动,只好作罢。
后厨的工作直忙到下午两点才算告一段落。忙着的时候还没感觉,一旦闲下来文生立刻就觉得肚子很饿了。服务员把客人吃剩的饭菜陆续端回厨房,杨春旺端着一盘剩菜就要往泔水桶里倒,文生一把拉住他问道:“我们中午吃什么?”
杨春旺明白文生的意思,说道:“我们有工作餐,不用吃剩菜的。”
“剩菜么?我看就几乎没怎么动过啊!”
“从厨房端出去然后再端回来的都是剩菜。你如果想吃,可以去尝尝味道,别让别人看到。”杨春旺把盘子放到文生手里走了开去。
这是一盘酱鸭,文生用手抓起一块鸭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味道香香甜甜的很好吃。杨春旺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过来,“那个鸭子不值钱,吃这个大龙虾,这是今天最贵的菜!”
文生找了双筷子从大盘子里夹起一块白白的龙虾肉,放嘴里细嚼慢咽一番,觉得口味清淡,说不上哪里好吃。杨春旺一脸兴奋地追问他:“怎么样?觉得味道怎么样?”
“嗯!还可以。”
杨春旺还是一脸兴奋,“这是大厨的拿手菜,如果哪天我能学会他的手艺就可以挣大钱啦!”
文生在心里鄙夷了一次大厨朱大昌,这手艺不过尔尔,价格还这么贵,请我吃我都不吃!
文生帮着杨春旺把剩饭剩菜倒掉,又把事先挑拣出来的好肉好菜和剩饭拌成一大碗给肉包子送去。闻着肉饭的香味,文生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一只狗,都没有狗狗吃得好。
回来的时候,后厨工作人员的工作餐已经端上了桌。文生舀了一碗米饭和小厨师围成一桌,二厨舅舅和几个大厨师坐一桌,大厨朱大昌一个人坐一桌。
文生看到面前有一碗回锅肉,是用青椒、豆腐干和五花肉混炒而成,是川菜中的家常菜。文生平时很喜欢吃回锅肉,以前在大爸家吃饭,如果有回锅肉,他一个人就可以吃三碗白米干饭。文生夹起一块回锅肉放嘴里嚼了一口,瞬间瞳孔放大,他觉得自己吃到了这辈子最好吃的回锅肉。文生悄悄问坐在旁边的杨春旺:“回锅肉是谁做的啊?”杨春旺用手指着坐他们对面的一个20出头的青年,“今天的工作餐都是李哥做的。”文生一边扒拉着饭一边向李哥伸出大拇指,李哥讪讪地笑了笑。
“今天的工作餐是谁做的?”一个人坐一边的朱大昌突然开口发问。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是我。”李哥从座位上站起来。
“火候老了一点。”朱大昌说话时依然在埋头吃饭,语气不紧不慢。李哥的脸却一下子就红了。
杨春旺转头看了文生一眼,那眼神就是赤裸裸的质疑:你就是好坏不分,刚才你还伸大拇指表扬呢!这就是厨房打杂的和特级大厨师的区别!文生不服气地向杨春旺瘪了瘪嘴。
吃完午饭,后厨工作人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杨春旺带文生去员工宿舍。一路上,文生不停地说:“旺旺,我告诉你,我必须和你住一个房间,其他人我坚决不干噢!和什么汗臭脚臭打呼噜的人住一起,我简直没法睡噢!”
酒店的员工宿舍区在三楼,和听雨轩茶楼同一层楼但中间做了隔断。员工宿舍的房间很新,床和柜子也是新的。出房间几步就有卫生间,分男女,都装有热水器,可以洗澡。在和杨春旺两个人共用的宿舍里,文生坐在自己的床上,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