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王席宇内属于武斗派,讲究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个意志坚定的热血直男,以锻炼身心为由将所有宫殿的床都布置得比铁板还硬。时无尘哪受过这些,连翻个身都被硌得浑身酸痛,天还没亮就迷迷糊糊起来了。
再睡下去就出人命了,她可不想做第一个被硌死的倒霉蛋。
时无尘给自己倒了杯水,攥着茶杯溜达到外面。
再过不久可以等到东方破晓的朝阳,但从本心来讲时无尘对凌晨的太阳没兴趣,她不需要陶冶情操,只希望在柔软的大床上一觉睡到中午。
时无尘握着被喝空的茶杯走近晏川,坐下,穷奇在旁边打鼾,睡得挺香。
晏川朝时无尘露出笑容道:“身体感觉如何?”
“我想念华重殿的床了。”时无尘趴在石桌上重重叹气,“感觉自己像铁板鱿鱼。”
“铁板鱿鱼?”晏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是你原来的世界里的鱼吗?”
“嗯,可好吃了,香喷喷的还有嚼劲。”时无尘用两根食指比划出竹签的长度,凭空演示鱿鱼冒出香气的场景,结果越说越饿。
“停下吧。”晏川摆摆手,“你眼睛都饿得放光了,我真怕等会你顺嘴把我吃了。”
“就你?看着还没穷奇好吃呢。”时无尘做出嫌弃的表情,刺痛了晏川的心,想他玉树临风受万千少女崇拜,竟然还不如一只灵兽?他不甘心。
晏川上身越过半张石桌,柔顺的发丝倾散开,琥珀色丹凤眼饱含笑意地注视着时无尘,细长的手指轻轻刮蹭着她的脸颊轮廓,就这样慢慢地越凑越近。
真是老天眷顾的脸啊。时无尘心想。但一物降一物,她的天生被动技能就是冷淡加冷静,完全不吃这招,不过为了不伤害晏川幼小的心灵,装装样子还是要的。
时无尘心中的各类想法走完过场后,时间已过去五秒,处在尴尬的沉默阶段,她冷漠的表情忽然转变成娇羞,捂着脸摇晃跺脚,追星女孩该有的一样没少。
对面的人怎么半没动静?难道自己这种少女的热情吓着他了?时无尘抬头,发现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穷奇抱在了一起,本来睡得好好的穷奇此时被勒住脖子,随时有窒息的危险。
“你……你在干嘛?穷奇快翻白眼了!”时无尘赶忙去拉晏川的手,她猜不到究竟是什么因素推动剧情发展成这样。
“我要把这个夺走我万人迷地位的祸害除掉。”晏川的倔强真实地体现在了动作上,可怜穷奇被勒得鼓涨起脸也不知道为什么。
时无尘匆忙重新组织语言,“你最好看了!真的,不骗你!”
晏川又问一遍,“真的吗?”
“真的真的。”时无尘无奈地说,感觉像是在哄孩子。
之前明明像恶鬼似的,气势骇人,一挑二也没让管亦行他们占到便宜,现在却抱着个灵兽争谁更受宠……时无尘想着想着,不禁因为这巨大的反差笑出声。
终于逗笑了……晏川看着时无尘的笑脸,暗地里和穷奇击了个掌。
“你们看上去蛮开心的?”不知何时,辛王站在了院门口。
辛王遣散身后跟着的一队人,独自走进朝白宫。他穿着用于近战的服装,但被撕扯得惨不忍睹,看来是处理完异头黄昏犬后直接来了朝白宫。
“兄弟,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晏川抱着穷奇调侃道。
“闭嘴,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搁那些玩意肚子里待着呢。”
时无尘听二人谈话的语气,小声问晏川:“你们很熟吗?”
晏川点点头,“算是吧,之前咒术大会上合作过。”
“晏川,这女人就是月国的星象官?”辛王眯了眯眼。
时无尘感觉一股评估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如假包换。”
“这张脸……算了,既然你在这,顺便帮我处理伤口。”
席宇内非常不见外地脱下上身的布条,晏川捂住时无尘的眼,冲席宇内嚷嚷:“喂喂喂,干什么?青天白日大庭广众脱衣服?”
“嗯?”席宇内丝毫没觉得哪不对,“天还没亮,哪来的青天白日,这儿就三个人加一只猫,也说不上大庭广众。”
“那是穷奇,而且你没抓住我的意思。”晏川本以为这么长时间不见,席宇内的思维能稍微正常点,没想到还是这副样子,“男女有别啊,你突然把衣服脱了算什么?”
“那我挂着布条和脱了有区别吗?”席宇内略显疑惑。
“怎么没区别,你光着出门和遮住某些部位能一样吗?”晏川还想继续说,却被时无尘拍了一巴掌,晏川这才意识到,刚才辩驳得太忘我,手掌不知不觉下移,时无尘本就脸小,口鼻被遮得严严实实。
“抱歉。”晏川撤开手,“一不小心就……”
“怎么,继锁喉穷奇后还想捂死我?夙王路子够野啊。”时无尘抹了抹嘴,晏川手心有股淡淡的香味,她其实没觉得有多难受。
时无尘大致扫了一眼席宇内身上的伤,不严重,伤痕浅但数量多,看来被异头黄昏犬狠狠地围攻了。
“异头黄昏犬虽然不好对付,但也不至于让你弄成这副惨样吧。”席宇内的实力晏川是知道的,当年测咒术的专用石台差点碎在他手里。
“离结界差两步我就能敲锣打鼓回大殿了,突然从王国城里扫出一道紫黑的光,那群半死不活的黄昏犬像疯了似地攻过来,结果……”席宇内抬起胳膊展示浑身的伤口。
紫黑的光……怕不是之前给晏川疗伤时匕首里弹出来的。冉霁华的诅阵竟然能影响到辛国外部,时无尘也没想到。不过,如果辛王知道自己宫殿里出现了人人忌讳的诅阵,肯定会生气吧。
时无尘一边施祝术一边观察席宇内的表情,反而晏川没皮没脸地摸着头笑起来,“对不住,是我们干的。”
席宇内拉下脸,冷峻的表情中隐隐透着怒气,似乎有动手的架势。时无尘紧忙拉住他,晏川这时候像个瓷娃娃,动一下就碎了。
“大哥,算了算了,是我们错了。”先服个软总是没错的。
“没事,无尘,不用拦他。”晏川没跑没躲,维持一贯优雅。
席宇内停下,攥起拳头出手,但拳头只停在空中没碰晏川,与此同时晏川张开手掌。
如果时无尘没看错,是“剪刀、石头、布”!
这是干什么?猜拳决定谁先出招?王族就是不一样,连打架都这么遵守秩序。
晏川摇摇手掌,眼睛笑出月牙,席宇内不满地用视线绞杀自己的拳头,找个石凳坐下消化情绪。
“猜拳?”时无尘看不懂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晏川点点头,“我们之间的约定,如果我赢了,他就不能动手。”
“你要是输了呢?”
“那就只能打了,我记的咒术大会的时候输过一次来着。”
时无尘回忆近年举办的咒术大会记录,只有一个大事件。
“月国东北方的半片森林被夷为平地,是你们干的?”
“是他!”晏川指着席宇内推卸责任,“我拦不住。”
“与你无关吗?”席宇内掐住晏川的脸左右摆弄,“我可记得有个卑鄙狡猾的狐狸骗木纹牌骗到我头上。”
是有这么回事,只是没被记载罢了,毕竟关系到未来夙国君王的颜面。
但某君王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木纹牌是在咒术大会上积成绩用的,男女样式不同。席宇内老实巴交,一步一步拢点数,到最后一关就是块肥肉,但碍于实力强劲没人想和他硬碰硬抢木纹牌。
晏川本就对咒术大会没兴趣,打到最后只想躺树上等结束。
天色逐渐变暗,半梦半醒时分树下响起动静,是遍体鳞伤的女咒术师和三个男人。
情况显而易见,软柿子被捏了。
三个男人叫嚣着,只要分了女咒术师的木纹牌,就能和席宇内的成绩抗衡。密密麻麻的咒术刃足以把人刺成重伤,千钧一发之际晏川飞身而下。
在那个不明不暗的黄昏,三个男人被他们口中的美人被打得爹娘不认,叫苦连连。
晏川拎着三个木纹牌,对之前提及的席宇内产生兴趣,于是和女咒术师交换木纹牌,大摇大摆去找席宇内。
“然后呢?”时无尘听得起劲,八卦天性被引出来,催促席宇内接着往下说。
“他说他被袭击,很怕,想和我同行。那张脸说是女人也不为过,再加上木纹牌,我就信了。”
“跟你一般高的女人,啧啧。”
时无尘没说明,但席宇内能感觉出她在说自己蠢。
席宇内瞪着偷笑的晏川,接着说:“夜晚没怎么着就抱住我说冷,我扒开他的手去生火,结果又抱了上来。”
另一位当事人忍不住插话:“当初的辛王真稚嫩啊,被女人抱住就定在那不知所措。”
那时晏川终于在无聊的大会中找到乐子,越发过分的戏弄后玩翻车,被发现是男人,随后两人大打出手。
“于是把森林削平一半,还是月国的!”时无尘食指戳打晏川的肩膀,“你怎么赔我啊,啊?”
晏川笑眯眯地握住时无尘的手指,“你瞧我值不值这个价钱?要是不够,我后面还有个夙国,都是你的。”
“噫——”席宇内受不了这种肉麻的话,“晏川,你以前可不这样。”
晏川变脸比翻书还快,“对着你和明庭两个大老爷们,我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