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成这副样子啦?”禾禾问道。
童儿抓了抓头上苔藓:“喝完酒就变成这样了。”
禾禾上去摸了摸童儿的络腮胡子:“还童儿呢,你现在应该叫无量山大叔。”
童儿一边眉毛挑起:“你这朽木,难道连‘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道理都不懂吗?”连声音都变得成熟低沉有磁性。
“切,就你懂。”禾禾缩回手,白了童儿一眼。但童儿说的话,却在禾禾脑海中徘徊。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禾禾看着远去的送亲队伍,想着如果是这样,或许太子也不会痛。
虽然这太子来时是目中无人有些讨厌,但又有几个人能像他这样,情愿为别人献出自己的骨髓呢。或许,比起性情冷淡的云无眠,他更令人心疼。
倒是有些想念人类社会,没有这般冷淡的仙,也没有那样残暴的神子。
只有这个童儿还算是正常,除了总是叫她朽木,其他都还好。
“灵草小仙,”
“嗯?”
“我现在还能回凡间吗?”
禾禾抬起头,看着童儿绿色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她已经改变的面容,说:“我还是想做个人。”
童儿摸了摸下巴:“你这朽木,凡人有什么好?寿命不过须臾间,又要经受天灾人祸。”
“做个仙就能不受天灾人祸了吗?就能寿与天齐了吗?”禾禾不明白,为什么寿命那么重要:“或许死亡是可怕的,但无意义的活着又有什么好?”
童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也不对。唉,怎么跟你这朽木解释……”
正思考着,忽然看到旁边有个阴差,便一把拉过阴差,对禾禾说:“你跟他去地府走一趟就知道了。”山人在时常与他讲凡间万物死后入地府后的事情,以此促他发愤图强,多做功课。若是禾禾看了,定不会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想做回人之类的了。
阴差后退一步,对着禾禾与童儿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却是拒绝:“小的还有公务在身……”
“正好本君也有公务在身,要去趟地府,”墨亦辰打断道:“就麻烦阴差带路了。”
“这……”阴差有些犹豫。
禾禾看了一眼墨亦辰,瞬间回想起他噬龙肝吸骨髓的场景,感觉头皮发麻,还有些反胃:“那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万一惹到他了,他会不会也那么惩罚自己?
自己之前还骂过他死流氓,神经病,踹过他几脚。这趟要是一起去了,可能就出不来了。
墨亦辰皱起眉头:“为何?可是怕本君吃了你?”
禾禾连忙摇摇脑袋:“不是,我没有。”她隐约觉得,墨亦辰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那就与本君同去,本君正好缺个使唤的丫头。”
“不要。”禾禾抬头看看墨亦辰,发现他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怕他生气,连忙补了个解释:“不是,我就是身体不太舒服,要回去歇一歇。”
墨亦辰掩起失落,但又觉得不甘心:“你倒是说说哪里不舒服了,本君帮你治一治。”
“我……”禾禾想了一下:“痛经!”
“亏你说得出口,”墨亦辰听到痛经二字,一脸嫌弃:“仙体哪来的经?”
禾禾倒是忘记了自己没有生理期这回事,但这个慌撒都撒了,怎么也得辩白一下:“生理上是没了,心理上还有。”
墨亦辰轻笑,她扯起谎来还真是不用打草稿,说得像真事似的。可是抬起头时,周围人众多,都在盯着他们看。
那些人估计在想,神子到底会怎么处置这个敢拒绝他的小小仙娥。世间常有传言,神子有两大厌恶,一来讨厌弄脏衣衫,二来讨厌别人对他撒谎。
这仙娥可全占了。之前宴席上踢了神子一脚,现在又扯谎说自己痛经。
不惩罚一下,倒显得他好欺。
禾禾也注意到墨亦辰神色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
墨亦辰向禾禾迈了一步,又一步,步步逼近,薄唇轻启:“该怎么惩罚你呢?”难道要再次消除周围人的记忆?
她一步步向后退,眼中尽是恐惧。
墨亦辰嘴角勾起一丝邪笑:“那便如你所愿。”说着,一手揽过禾禾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过禾禾的小腹。
禾禾觉得肚子上热乎乎的,似有一股灵气在里面翻搅。随后,竟有些熟悉的痛感。连忙推开墨亦辰,运动自身灵气探查了一下各脏器状况。
“麻蛋,我大姨妈来了?”禾禾不敢相信,这到底是什么鬼畜操作。
墨亦辰脸上尽是愉悦:“感觉如何?”
“如何什么啊,我不要啊。你快收回去。”禾禾感觉肚子很疼,捂着肚子,缓缓蹲了下来。
难道真的会痛?墨亦辰摩挲着壶上美人图,不知如何是好。
“我跟你去,你快收回去。好疼啊。”禾禾抬起脸,恳求着。
龙王看出墨亦辰心思,在一旁劝:“神君,今日北海大喜。不如就放了仙娥吧。”
墨亦辰微微颔首:“那就看在龙王的面子上,饶你这一回。”
于是蹲下来,将那丝灵气收走。
禾禾这才缓过来。连忙在原地打坐,将脏器好好修护一遍。边运着气,边想,这墨亦辰实在乖戾,等从地府回来,就离他远远的,永不相见最好。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要死在他手上。
换作平常,她肯定要想个办法整回去,如今见识过墨亦辰的残暴,也不敢再招惹他。
此时,送亲队伍已经消失在海中。龙宫霎时间暗了下来。
禾禾环顾四周,发现长公主闺房处的珠光宝气似乎不见,龙宫稍显凄冷。便问龙王:“为什么突然这么暗?”
龙王叹了口气:“亮的都做嫁妆陪送出去了。”
禾禾不解:“那聘礼呢?”
龙王答:“不怕仙娥笑话,北海实在无力负担女儿嫁妆,就把聘礼当做嫁妆送了回去。”
“啊?不是吧。”
龙王也十分心酸,在一旁抹泪,旁边阴差笑道:“龙王与南海打借条时,喝多了酒,没看清条约。不但赔了女儿,还搭了好些钱财进去。”
“娘……”龙王刚要叫娘子,又一想不对,连忙改口:“娘个腿,为何揭我短。”
“德行,”阴差看着龙王,又是气又是心疼:“龙王还是尽快找个贤内助,也好帮你处理一些杂务。”
龙王马上拒绝:“小王心里有人,不想再找。”
“龙王,”阴差避开龙王的目光:“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龙王也移开目光,言语间尽是柔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