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子游见山人发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山人仙法无量,请山人医她,罪责子游承担,万万不会不向任何山外生灵透露。”
“你……”老者指着子游,气的眉毛微颤:“朽木,朽木也!”
“还请山人救人。”
老者一摆袖子,背过身:“快把她带走,我便不做追究,不然我定要你二人今日在我无量山丧尽仙法。”
“子游本应在当年变故中散尽仙法,如今山人肯收了,子游也毫无怨言,只求山人能医她。”
老者脸气的通红:“说了多少次了,不医,不医。”
“山人果真不肯医吗?”子游抬头,想起旧事,神情哀怨:“功德无量的山人竟也要同境中众仙一般落井下石,毁去她仙缘吗?”
“你……”老者回头,怒目而视:“子游小儿,你们境中之事不应我插手,这是我跟那老不死的几千年前定下的约定,我无量山人从不毁约。岂会因你激将法破例?”
老者又是一挥衣袖,四周狂风顿起,子游不禁闭上双眼,把地上的禾禾抱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老者手拿拐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地上忽然出现一个洞,洞中闪着五色光芒。子游听见老者说:“我这就送你们去见那老不死的。”
子游一惊,未曾想这被激怒的山人行事竟如此狠辣,若是见了境中那位,后果不堪设想。忙喊:“山人守约,可曾也守我家少主之约?”
“什么少主,我哪里知道。”
“山人再仔细想想,万年前,帝神寿宴。”
“你跟那老不死的说去吧。”
“慢着,”子游心想,看来只能说出来了:“山人可还记得那平钿花金蕊玉匣。”
老者听这话,圆睁着的双眼忽然松了,垂下眼皮,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精气竟也减了一半。摇了摇头:“也罢,也罢。”一摆衣袖,狂风渐弱,又用拐杖击打三下土地,地上的光洞也消失不见。手不断摩挲着拐杖上的藤蔓,心中百味杂陈。是啊,约要守。欠的债,也总是要还的。老不死的,这次就算我先欠着你的,若是还得见,我再还你。
老者摇了摇手:“唉,都是孽,孽啊……”
“山人……”子游睁开眼,觉得内心有几分愧疚。
老者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禾禾,叹了口气:“小儿,还不赶快带她进来。”
子游忙背起禾禾,应道:“是。”
“要是再过半个时辰,等逍遥散仙法散尽了,你再见她就是来世了。”
子游脸上泛起暖暖笑意:“禾禾命大,有幸得无量山人相救。”
“你家少主啊,当年跟我约定救一命,没想到最后用在凡胎身上。轮回数载,说实话也不差这一世,为何要救这一命?劫难未过,若是他再有事,老朽我也帮不上忙咯。”老者叹气,是孽,亦是缘,更是运。是肉体凡胎脱离不开的百千种苦,是仙人视为大劫难的百千种苦。
禾禾就在这百千种苦中历经数个轮回,见过众叛亲离,国破家亡。做过人,做过妖,修过阴刹道,就是再未修仙。
从不干涉凡胎命数的无量山人,如今再见到这般凡胎,看得也是心疼。想起几万年前还是孩童的禾禾,连连摇头。老不死的真是狠得下心。老者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羊脂白玉瓶,拔掉瓶上塞着的软木塞子,倒出一颗赤红色如绿豆般大小的丹药。塞到禾禾的嘴中。
“我已经给她服下丹药了”老者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只能续命,就看她愿不愿意醒了。”
“山人,”子游跪下:“请山人再想想办法。”
老者用手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若有所思,半刻,才回过神来,扶起子游:“办法嘛,倒是有,只不过……”
“还请山人告知。”
老者摇摇头:“行此术法,仅老朽一人,难啊。”
“子游虽仙缘尚浅,也曾在家主身侧也修过几番功法。是否可在旁协助山人?”
老者上下打量一遍子游,随后用手掌探了探子游周身元真之气,点了点头:“四气朗清,性净体明。仙缘上佳。”绕着子游转了一圈,又点了点头:“凡质尽化,神气和融。看来功法已修炼入通达界。”
“山人?”
老者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有些急切的少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此术法十分危险,稍不留神恐遭反噬。”
“子游定会静心留神,还请山人授我功法门数。”
“好,好……”老者捋着胡须,暗想,若着少年郎是自己徒儿,再过个三年五载,修为定能更进一阶,自己这一身医术也好有个传人。不然指望崖缝上哪个顽劣小童,不知要过几千载。
此时坐在迎客松上正在看鸟儿的小童感觉耳根发烫,嘟囔着小嘴:“山人又在讲童儿坏话了。等我修成地仙,我就投到鹤仙门下。”
“童儿。”
“啊,山人莫怪,莫怪。童儿是想讨来鹤仙灵草呈给山人,山人总说想要的。”小童想起山人那把金剪刀,感觉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连连向着洞中方向做了几个礼。
山间微风拂过,迎客松枝头一颤一颤,沙沙作响。树旁崖壁上住着一窝雏鸟儿,等着大鸟捉虫儿回来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