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越沉越深,已听不见岸上声音。只知道过了好久、好久,似乎小睡了一觉。再睁开眼,两只水汪汪绿油油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眼中全是急切。鼻息一下下吹得自己脸上,痒痒的。
“灵草小仙?”禾禾眨眨眼:“我是怎么了?”
“还不是被潭水吸了进去。”说着又将手放在了禾禾头顶上:“还好金顶未坏,神灵完好。”
禾禾感觉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成熟?连忙将面前人推开,再仔细瞧,却是个少年,年纪似乎比子游还轻些。白皙透亮的肌肤,浓绿色剑眉一边微挑着,十分神气。再往上看,一头毛茸茸的和仙草小童一样的苔藓,还有一块比旁边的短了一截。是她荷禾禾干的好事没错了。
“你为何推我?”
“我,我没想到你还会变身,刚吓了一跳。”
“哦,”少年抖了抖手上的水,站了起来:“我也不想,只是你这朽木不听我劝告,非要到这寒潭深处去,害得我要下水捞你,你看,长成了这幅惨样子,你要怎么偿还我。”
“对不起,”禾禾也站起身来,只是石台十分湿滑,险些又掉入水中,少年连忙扶住她双肩。禾禾抬头看,这少年正好比她高了一头。
“你若是出事,才是对不起。”少年看着她,绿色的长睫毛扑闪着:“山人会剪我头发。”
果然,还是最在意头发。禾禾想着,积压在心底的那句话再不说出来就真的要憋死了:“灵草小仙,对不起,揪了你头发。”
“你若不说还好,你一说,我这头顶又要痛了,还真未有人让我如此痛过。”少年唇边露出顽皮的笑容来:“说吧,怎么偿还我。”
这剧情,该怎么回答?
禾禾有点蒙,大兄得你不会刚好审美奇特,喜欢我这皱巴巴的皮囊吧?
“我……”
禾禾还没说出口,一根湿漉漉的手指就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莫说。还是由我来定。”
禾禾点着头,好好好,你定就你定。是我欠你的。
少年收回手指:“那就答应我,好好在浅潭修炼,不许再到深处去。不要让我再下潭捞你。”
“就,这样吗?”禾禾想起揪掉的头发再也长不出,少年唯一想要的报答也是为了自己,又忍不住哭泣:“灵草小仙,只要你原谅我,怎么着都行,是我不该揪你头发,以后不揪了。我真的不知道它长不起来了。”
“莫非是潭水太寒冷冻坏了神灵?”少年看着面前抹着泪的少女,不知所错。明明是被她伤害,她却像哭得像受伤一方。自己还忍不住想帮她擦泪:“我也不知你可以将我头发连根拔起,山人都不能。”
少女抬起头,泪眼婆娑:“真的吗?”
“真的。”少年点点头:“自打我修出神灵,还从未有人能拔出,你是第一个。”
“那你一定会记恨我一辈子了。”禾禾一眨眼,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少年忙抬起手,仔细帮她拭去。那手湿漉漉,冰冷冷的。
“我于这无量山修仙近万年岂会如同凡人般怨恨。”
“那你还是让我做件事补偿你吧。”
“好,”少年应允,心想着,她只要不做这么吓人的事,不给惹麻烦就很好了:“只是现在还未想好,等我想到之时,便与你讲,可好?”
“嗯!”禾禾终于收住了眼泪,拼命点头:“一定要想到就告诉我。”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见一声鸟鸣,少年回头看,一只小鸟顺着河流往潭水这里飞来,那只小鸟黑头白羽,前胸有一点朱砂红,声音清亮,很是悦耳。少年认出这鸟儿正是山崖间那一窝的大鸟,惊喜道:“你竟还在。”
禾禾看少年如此欣喜,好奇问道:“你认识它呀?”
“这是我山崖的鸟儿。”
“我好像没注意过。”禾禾将湿漉漉的头发捋到侧边,轻轻拧着水,但总觉得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禾禾再仔细看,发现这只鸟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只鸟,好像冲着自己来的?
禾禾觉得脖子后面汗毛又立起来了,连忙拉少年挡在自己前面。暗想,这山中怪事真多。看来还真的是块宝地,这鸟都能修得跟人一样神情。以前还从没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
鸟儿也发现禾禾注意到自己在看她,便调整方向,绕过二人,在水面上盘旋两圈。假装自己是误入,发出一声声略显悲伤的叫声。一边又时不时打量着二人的表情。
少年用手拽掉禾禾拉着自己的手,转回身,看着鸟儿飞来飞去,对禾禾说:“你看,它似乎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禾禾也转头看,发现这鸟儿确实不停地飞还不停乱叫,感觉很是慌乱,但又觉得怪,脖子上的汗毛也还是没落下去。这鸟每叫一次,自己便越来越紧张。于是就低着头不愿去看。
鸟儿看到禾禾如此,便冲着石台猛扑过来。
禾禾就觉得面前嗖地吹来一阵疾风,吓得忙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护住脸。还没来得及蹲下,这阵风就贴着头顶过去了。禾禾张开手指,在指缝中看向潭水。
潭水静得像快镜子一样,毫无波澜。之前在上面盘旋的鸟儿也不见了。
再转身,看身后少年,脸上喜洋洋带着笑,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只鸟儿。再多转些角度,就看见那鸟儿正被少年捏着双脚,拼命挣扎。
禾禾放下手,对少年说:“我总觉得他很奇怪,你把它放了吧。”
少年另一只手强行按住鸟儿的背,摇了摇头:“不要,我要养它。之前山谷响雷时好险,与它失散,现在又重逢,定是有缘。”
“有缘会再见啊,为什么现在非要留下它呢?这里面也没什么吃食,你我都下过水了,既没有鱼,有没有虾。”
“我可以喂它灵草呀。”少年大大的眼睛里面闪着光。
看来,他是一定要把鸟儿留下了。好吧,毕竟之前做了对不起他的事,禾禾也不愿意再惹少年不开心。看着鸟,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