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量山救你性命,你便这般报答吗?”老者怒气冲冲从屋中走出,胡子不停震颤着。这祸害先是将他童儿的仙草连根拔起,又是弄丢小龟,着实可气。
禾禾自己知道做了错事,噗通一下跪了下来:“老神仙您先别生气,我这就去找。”
“如何找?”老者每走一步路,拐杖击地一下,这天上的雷就又轰隆隆响一声,震耳欲聋。只是这老者声如洪钟,即使在雷声中也能让人听得真真切切:“我这龟可日行五万里,自从被我收了就再未翻身,本就为了防止它逃脱。我这才去几日,你竟耐不住浮躁,将我宝贝龟弄丢。又如何能修得仙缘。”
“山人请息怒,是子游未尽监督之责,禾禾她年纪还小。子游愿代她领罚。只望山人能消气,千万保重仙体。”子游见山人动怒,更甚之前初见禾禾时那般,恐再将她送到帝神处,连忙跪下,乞求山人宽恕禾禾。心想着离八十一天还远,若是此时被逐出无量山,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修行去处了。
老者摇摇头:“子游小儿,你这是何必。她虽年纪尚小,也须得分对错明是非吧。如果你非要一同领罪,就一同尝尝我这无量山的五雷轰顶。”
“山人手下留情,禾禾灵鬼之身,若是受五雷轰顶,恐神灵灰飞烟灭。您也说过尚未有灵鬼修仙之先例,您就不想看一看灵鬼羽化成仙之景象吗。”子游心想用灵鬼修仙的事来要挟,也未见老者怒气有丝毫消减,倒是更盛了,若再搬出少主,怕是即刻就要受五雷轰顶之刑。
想着老者对自己曾青眼有加,连忙补充:“您若是肯放禾禾一命,子游愿为您做牛做马,奉命惟谨,报您手下留情之恩。”
可这一句恰恰像是一把刀子插在禾禾心上,禾禾抬起头看着子游,瞳孔中渐渐散发出墨般浓黑恶气:“子游你在干什么,本来就是我的错,你做什么牛做什么马报什么恩。再说,因为丢了只王八精这么点小事就要取人性命,这老王八也不是什么好鸟。”
“禾禾!”子游心想,这下是真的要完了,连忙用手捂住禾禾的嘴。却被禾禾狠狠咬了一口,子游下意识缩回手,再看手掌,上面留下一圈深深的齿痕。
“祸害,你可知错。”
“我哪里错了?”禾禾转向老者,腾地站起身:“今日我一日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本来就是应该死掉的人,贱命一条。就当赔你那狗屁王八精了。呵呵,什么狗屁无量山人狗屁的功德无量,我看是毫无肚量吧。”眼中满满的不屑。
“山人莫听禾禾胡说。”
“我哪句胡说了?”
“子游愿代她受五雷轰顶,请山人降罚。”
“子游,”禾禾看着身旁少年咚咚咚给老者磕了三个响头,额角已经泛红,感觉更不舒服,甚至让她有些呼吸困难。感觉风沙好大迷了眼睛,眼前的少年逐渐变得模糊。
子游还是那般好似春风的神情,轻轻握住了禾禾的手:“禾禾莫怕,我已是逍遥仙,五雷轰顶不会伤及我性命。”
他的温柔像是一眼清泉,一点一点击穿禾禾心里的那层如坚石般的壳。
禾禾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中黑色恶气忽然尽数消散,泪水越积越多,到底没能忍住。禾禾紧紧抓着子游的手:“不要,子游不要。”
老者本就是看禾禾行事唐突,毫无原则、不守章法,想找个由头吓一吓她,给她长个记性。也并未想让她灰飞烟灭。见子游求情,正想着借坡下驴,谁知这小女竟冥顽不灵,闯了祸不知悔改反倒口中振振有词辱骂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子游小儿,你当我无量山什么地方。我这五雷轰顶岂是你能承受的?”
子游垂首答道:“子游愿受,还请山人降罚。”
“好,好,”老者连连摇头,这少年宁可牺牲性命也要护着少女,又是疼又是气,看来不给点苦头吃吃是不行了。于是用手中拐杖指着禾禾,道:“祸害,你今日之过,是这俊朗少年以命相抵,才保你一命。你欠他一命。”说着就挥手招来一道金雷,不偏不倚打在子游头顶。少年浑身颤栗着,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咬着牙承受着这第一道雷。
禾禾心中甚是懊悔,自己的过错竟要害了无辜人的性命,想是永远也尝还不清了。重新面向老者跪好:“罚我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我错了还不行吗。”
老者一听,气得拿拐杖的手只抖。于是将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戳。又想着这也正是借坡下驴的机会,若是再加一道雷,恐怕少年也要扛不住了,留个手脚健全的多炼些药,算是补偿自己失龟之痛也好。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怒火,立即收了原上风和雷:“你自是这世间正义,何错之有?”
少女左手抹一把鼻涕右手抹一把泪,抽泣着答道:“不应该玩乌龟。”
老者捋了捋胡子:“玩龟怎么就错了呢,照你这般说,老朽也是错咯?”
“我哪能跟您比,您又不是人。”这老神仙怎么这么记仇。
“你……”
禾禾睁眼偷看,发现老者面色沉下来,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解释:“您是老神仙,我不应该不自量力玩您的宠物。我就是看着它好玩,笑起来跟人一样,哈哈哈哈的……”说着还觉得不够生动便模仿了那龟的笑声。
老者被禾禾边哭边笑的模样逗乐了,转而又眉头一皱,背过身去。暗忖,自打那老不死的将这龟交到自己手中,就没发出过什么声响,一直以为是个哑龟。但看禾禾的样子,又不像凭空捏造。觉得甚是奇怪。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少女大叫一声:
“子游。”
再转过身,发现少年已经昏厥,少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狠命摇着,摇了半天不见少年醒来,哭得更伤心了。老者心中疑惑,即使是之前为救少女失掉半数仙气,也不应如此虚弱,修仙之人原就是五气汇顶,顶上有五气罩着,抗下一雷如凡人头痛症。且自己本就下了七成力度,更不致如此。
不敢怠慢,恐少年有恙,立马上前去摸少年颅顶。发现少年并不是因为雷刑而昏厥,倒像金雷引诱毒发。
难道,出山这几日,竟有人到洞中下毒?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入他洞府,又是如何破得了他无量山人设于洞外的障眼法?意欲何为?
总之是来者不善,需先救人,还得设法将禾禾安置别处。
于是招来了洞外的童儿:“童儿,这祸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带她去无量河极寒处受刑,没我命令不许带她回来。你可记住了?”
小童点了点头:“童儿记住了。”做了个礼,就化作一个光团包住禾禾,飞出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