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遇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妥协了,他本生活在海中,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却偏偏遇到了生活在岸上的她,为了她,他不惜离开自己的养育之地,习惯那些原本不适应的陆地生活,一切不过是因为爱她罢了。
可他也有自己的执着,听天由命,天命所归,为何要违逆天命呢?那些仙草本就是草,不过是得了菩提树的雨露得以修化成形,若是人人都如此简单的练得修为,那菩提树岂不是要门庭若市?与他,与玄武一族于何地?
所以他一场大火烧尽菩提树旁的仙草,所以在发现菩提树下衍生出来了精灵时他出手斩杀,以此来化解一场有可能会带来的劫数。
可是,蛇女不明白,为了忤逆他,她甚至不惜使用禁术把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定下了永不和他同时守护菩提树的约定,几百年来,她不老不死,修为不减,却永远都只能是小孩子的模样,可他已是风烛残年,终有一天他也要身归混沌。
事已至此,老龟也不愿多言,目光看向白虎战神那处水灵珠,除了受了些伤的白虎战神,还有几名炽火族留下的遗孤,心知只要有蛇女在,断不会再给他下手的机会。多留无意,老龟看向身旁的子骞,睿智的双眸里带着一丝精明。不用多言,子骞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师祖,给我一点时间,我自会回去的。”子骞看了一眼龙月怀中的凤媱,淡淡说道。
老龟自知多说无益,缓缓离去,看着他苍老的背影,蛇女也缓缓背过身去,两人背对着背,一老一小极为不和谐,他们原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共同创建了玄武一族,一同守护着玄武一族的象征,菩提树。蛇女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她和他终究是陌路殊途,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世人周知玄武一族隐于世,不与外界所知,不过是千百年前那场大火烧尽了他们两人的缘分,没有了他们,这世间便没有了玄武一族。
“师母。”子骞打断了蛇女的思绪,听到他的称呼,蛇女暗暗皱眉。
“我说过,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许再叫我师母!”
“……”子骞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继续说道:“现在炽火族已经毁了,我不能带着女雏,还请师母……”看到蛇女警告的眼神,子骞又改口道:“还请菩提老祖帮我代为照顾。”
“不!我不要,我要替父亲,替母亲,替炽火族的人报仇。”听到他的话,女雏大喊。
一旁的子骞皱了皱,说道:“女雏,不可对师母……菩提老祖无礼。”
虽然女雏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是和何方神圣,但是从子骞对她说话的时候那个恭敬的模样,猜出此女身份必然不简单,便乖乖噤声。
蛇女看向身后的女雏,目光暗了暗,在女雏面前蹲下,小手轻轻摩擦着女雏脏兮兮的小脸,她笑了笑,“孩子,今后跟着我可好。”
被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喊孩子,这种感觉让女雏突然觉得很可笑,她自然不知道蛇女是因为受到了禁术的反噬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可自己从来都没有长大过,她却是知道的,不由得心头有一丝恼怒,道:“谁是孩子,我都已经一百岁了。”
蛇女淡淡笑了笑,一百岁,天帝在她面前都要尊称一声老祖。
“另外,我想她手中的两株仙草身形未灭,在菩提树下休养多年后应该还是可以修得人形的……不过师傅他……”子骞说道,不过以老龟的性格恐怕很难达成。
蛇女看向女雏的手中,果然有两株仙草,一株是乙女所化的红色仙草,一株是子墨所化的深褐色仙草。看到那珠红色的仙草,她似乎有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和老龟在菩提树下一起修炼的场景,闲暇时她总是会用手轻轻拨弄一下那珠红色的仙草,那时的老龟年轻俊朗,她风华正茂,心中只有彼此,那一幕幕似乎还在眼前,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蛇女想要取过她手中的仙草,却被女雏警惕地拒绝了。
看着女雏警惕的模样,蛇女同样稚嫩的小脸上却是一脸慈祥,说道:“不用怕,当年我护不了你,如今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和你的母亲一分。我们把他们一起种到菩提树下,等他们一起醒来可好。”
那话似乎有着一种感染力,让女雏突然觉得胸口酸酸的,一切的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了,短短一瞬间的变故,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子墨,而蛇女的话成了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终于她扑倒在蛇女的怀中痛哭了起来。
蛇女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任她肆无忌惮的发泄。
那样的一幕,谁也不愿意去打扰。周围火焰的温度已渐渐降下,龙月抱着依旧昏迷的凤媱起身。
“等一下。”子骞喊住他,声音中有些沙哑:“能否再让我看看她?”
“……”那抬起的步伐停下,龙月抱着凤媱的手指紧了紧,说实话,他很排斥子骞看凤媱的眼神,或许凤媱不知道,但是作为男人的他却看得出,子骞对凤媱的感觉绝不是那么简单,那是一种炽热的爱意,浓烈而隐忍,况且在刚才子骞无意间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对子骞的忌惮就更深了,他知道,只有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今后她将是我的妻子。”
那停顿的步伐没有再做任何停留,龙月回到了白虎战神和那几名炽火族剩余的红衣少女的水灵珠中,子骞看着那刺眼的一幕,纵使心中肝肠寸断,他也清楚的知道,那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就当一切只是一场梦,让他一人埋藏在心底吧。
子骞俊美面容上的落寞神情在蛇女眼中一览无遗,这可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少年,在他身上似乎也发生了不少事情,以前的他嚣张跋扈,现在的他好像内敛沉稳了许多。
“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并不合适,你本就有你要走的路,她也有她要去的地方。”蛇女淡淡开解道。
子骞郑重地点头,却还是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凤媱的方向,冷不防,蛇女将怀中的女雏交给他,对不远处的天帝说道:“天帝陛下,借一步说话。”
突然被叫到,天帝恭敬地向蛇女拱了拱手,天帝自然是认识她的:“老祖有何吩咐。”
蛇女将天帝叫到了别处,开门见山道:“当年我给长公主设下的封印已经很淡了,恐怕不久就会破解。”
这种禁锢元神的封印只能设一次,一旦封印解除,凤媱的原本的元神就会出现,到时以她强势的火凤凰元神,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朱雀一族肯定首当其冲,百年前,朱雀一族失去了火烈这个唯一的依仗,若是发现凤媱同样拥有火凤凰元神,作为朱雀一族族长的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现在朱雀一族并未有何大动作,但以她对陵光神君的了解,必然是在韬光养晦。
“老祖当年说过,只要将凤媱置于水底,或许可以用水火相克来压制她身上的封印,东海龙宫就是良地,我已将她许给东海龙宫太子龙月,婚期将至,请老祖放心。”
蛇女点点头,那也只是一种不得不行的办法,火凤凰之恐怖可毁天灭地,火凤凰之强悍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就算是她和老龟合力也不一定能战胜。当年她说用水来压制她体内的封印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要她修身养性,心无旁骛,火凤凰元神的恐怖取决与其人,断其恶意,便是根本。
“若有朝一日,长公主冲破了封印,必要用善念感知,断不可让其心生怨气。”蛇女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蛇女与天帝密谈的间隙,子骞时不时地朝凤媱的方向看去,他心中清楚,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女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到龙月时,眼中的恨意更甚,龙月身上沾染的火烈的血液依然鲜艳无比,就在刚才,他把她的父亲杀死的。女雏的手指微微颤抖,若是她有能力,她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为父亲报仇。
此刻看到子骞的神情,女雏不解道:“哥,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不把她抢过来?”
抢?是啊,按照他以前的性格,喜欢的东西是一定会抢过来的。可是抢了又如何,让她也一起陷入万劫不复吗?他们本就没有可能,再轮回一场不过是徒增悲伤,那不如让他一个人来承受。这些自然不是女雏知道的。
看着他无奈的笑容,女雏突然想起了什么,黯然道:“哥,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直以来,女雏都保持着那份对子骞的爱意,可这份爱意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她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哥哥突然产生爱意呢?子骞对乙女的称呼从来都不是和她一样叫母亲,而是女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