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姜九生的意思,不要全投在一个地方,几经权衡,白象鸣决定在曹俊会善民会放上二百大洋,倒也不是曹俊会的善民会有什么问题,他总觉得曹俊会和魏自荣的介绍没有他要听的重点,全是花言巧语,重点夸耀了他们的功绩,这点即使外面打听便可知,哪用得着三番四次跑来看。姜九生虽投出的是小钱,可小钱也是钱,他们学会计的就是要把每笔钱都用好。
一大清早,白象鸣就拎着旧皮包走进曹俊会善民会,来迎接的是魏自荣的助理,他认得出,前两次他来时跟在左面最后边的矮小男人。
“你们魏主管不在?”白象鸣试探性问问,其实是种打招呼的方式,好比你早上碰见人就问人家早饭吃过了吗是一样的道理。
“主管有事耽搁,要不我帮您通知他一声?”矮小男人这句回话只是客气,真的就是随口意思一下。
其实就是还没来上班,白象鸣心里清楚明面上给人留面子,抬起左手看一眼表,心里纳闷:八点半!诶,这日子过的当真清闲。白象鸣还怕善民会没这么早开门特意晚了一个时辰才来,想来这做会计的还不如人家善民会上班的,会计还每天朝九晚五的。
“不必了,你这助理不怕惊了你主管的美梦扣你工资呐。”白象鸣依旧板着脸看不出笑意,可能天生长得不易亲近,可这话里包含着十足的嘲讽。
助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来是意识到谎话被戳破了,没再多言,赶忙绕了一个话题,“我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对,我来捐款的,你们这募捐箱在哪?”白象鸣左右环顾一下当真没瞧见,怪了!
“噢噢,疏忽,您来太早了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您那边沙发上稍等片刻,我赶紧叫人去准备。”助理指引白象鸣到沙发上坐着,自己折身吩咐几个前台的人离开。
“那个助理啊,你能把这批募捐的情况给我看看吗?”白象鸣原本想直接填完单子把钱交由他们就好,投进募捐箱不过是个形式,不过刚才一问他倒是来了兴致,想看看曹俊会善民会的红箱子长什么样,至于如此宝贵地珍藏起来?反正他在事务所也没什么事要做,索性等在这里看看他们要搞什么幺蛾子。
“这个恐怕不行,这种信息我们想来是做好保密工作的。”助理说得遗憾。
好一会才有个善民会的内部人抱着一个红箱子走出来,箱子边缘磨损不少,倒真不是长期摆在大堂里被钱磨出来的疙瘩,而是堆压在仓库里不知什么东西压在上面磨出来的,白象鸣瞧一眼就明白,居然拿个破箱子来应付他。
“请您移步前台,那登记一下就行了。”助理随后笑脸迎上,把白象鸣迎到了前台。
“你们这怎么没看见什么来募捐的人?”
“太早。”助理回答干脆。
“也是,毕竟主管都不在。”白象鸣低头签字,把笔递给前台的女人,夹起公文包,“能问一下,这群流到哪吗?”
“合同上写的清楚了。”
“我没细瞧。”白象鸣这是明知故问。
“在这,这条,本次募捐将全部用于银城龙门小学的建造,您看看。”
“嗯,那这钱什么时候到那里呢?”
“我们本次募捐是到九月十二日,就是下周一就截止了,届时会清点核对账目一并送去的,非常感谢你们的善款,曹会长特别留意过要多加感谢生爷,还请您方便的话带句谢回去。“助理这话没毛病,白象鸣一早就知道截止的时间,不然姜九生前段时间岂不是白等?
“话我会带到,辛苦你们了。”白象鸣也是象征性客气几句,面上工程还是要做好的。
旁边一个男的一直抱着募捐箱站定在白象鸣身后一米处,白象鸣早就留意到了,想来手也不酸?签完名字后白象鸣起身把皮包里的二百大洋悉数投进,正眼没瞧就大步朝门口迈去,草草离开了。
姜九生没去成的生日宴倒是把陈步长赶去了,陈步长也不勉强,换身干净衣服拿着礼盒直奔酒楼去,白吃白不吃何况还是成常凭亦的面子。
白象鸣来的时候陈步长已经不在了,他直接绕去姜九生别院也不带请示的,好歹为姜九生工作这么多年,姜府上下还是熟门熟路的,姜九生的别院他也用不着打声招呼,跟陈步长一样直接进就可以,白象鸣从大门前院路过,险些在“绿色通道”里迷了路,他也有段时间没来,这新栽的绿植又多上不少品种,排列也改变不少,总算还能绕到姜九生的别院。姜九生站在庭院的树下,手里拿着一沓白纸,大约是资料文案,听见来人抬起头朝白象鸣这边望去,白象鸣走出来直接对上了姜九生的目光,他拉正衣服扶妥眼镜,拎过夹在腋下的皮包,大步朝庭院木桌走去。
“原来是白会计,看来事情办妥了?”姜九生放下手头的纸,走向木椅,示意白象鸣坐。
“都办好了,可能正如您所言,他们的募捐有诈。”白象鸣如实告知。
“你怎么觉着?”
“今个拿钱去,听您的特意赶在魏自荣没来前,确实如你所言,露出很多端倪,募捐箱大约只是个摆设,募捐的信息我也确实没看见,说是保密协议,种种方面都很有问题。”
姜九生陷入沉思,没有回答。
白象鸣看一眼姜九生,恰逢下人端茶进来,放在桌上又很快退出去了,白象鸣吹散茶水热气,囫囵吞一口,“小生爷,给曹俊会的善民会放了二百大洋,还有三百如何处置?”
“白会计对慈善上的事了解吗?”
“这我还真不大懂,偶尔接触,难得捐款都是我家太太去的。”
“原来都是白太太在办......”姜九生独自呢喃,看来白家掌握经济大权的是白太太呐。
“小生爷?”
“我之前给你的十五家的名单,你把余下的分给我圈起来的两个,分比你来定吧,只要不超过曹俊会的就可以。”
“是。”
“跟好这批募捐的流向。”
“是。”
常凭亦本没打算如此大张旗鼓地过生辰,这生辰么,都过了二十七次了,今年也没什么不同的,他甚至几个月前考虑到要在生辰的时候自己在家做一些好吃的,譬如购些刚上市的新鲜食材拿来犒劳自己,结果店里的店工们不知怎么知晓的,都吵嚷嚷着说一定得在酒楼轰动庆祝一番,吃香喝辣,大家伙一起才热闹,想着是他们自己想玩,轰动作罢,庆祝勉强能接受,就当给他们放个假,顺便邀请姜九生他们,常凭亦最终决定就在酒楼开一餐吧。
陈步长不觉着尴尬反而聊得热火朝天,他跟姜九生不一样,按老话说,陈步长就是那种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吃得开聊得拢,他跟溢城殡仪馆的伙计都熟,大家围在餐桌上畅聊,常凭亦没怎么加入他们,显得比往常更沉稳的样子,除了三番四次来敬酒想闹事的人,他大多时候都在吃菜,一小筷子一小筷子品着,果然姜九生的想法是对的,如若他在场,谁还敢在这喝酒划拳,大声畅聊嘻嘻哈哈的,,话说这闹的程度他都吃不消,他常凭亦都想逃的场又何苦为难姜九生来,他甚至在脑海里能想出姜九生蹙眉不言的样子。
正尽兴厢门被推开,不知在座的谁眼尖先瞧见了外面推车上的两层蛋糕,吼了一句,“寿星的蛋糕来啦!”
于是包厢里开始有了骚动,只见着蛰仙居的厨子亲自推车进来,上面是已经插上蜡烛的两层足量的奶油蛋糕和长寿面,那段时间溢城风靡蛋糕这种甜食,受外国人影响,生辰的时候也喜欢插蜡烛,还学着外国人的样子双手合十在吹蜡烛前许下心愿。蛋糕顶层是当时流行的大红寿桃模样,一个不小的生日招牌,下层是花边蓝色奶油飞上两只大蝴蝶。
常凭亦被赶鸭子上架一下推到蛋糕前,硬塞给一把小刀,他也只得在下刀前像模像样地在众目睽睽下许个愿,然后切下蛋糕第一刀,第一块当然属寿星吃的,常凭亦接过示意他们自己来,然后转身坐回位置上,看着众人抢蛋糕的场景笑笑咽下一口桃粉色奶油,甜腻的滋味。
坐在常凭亦旁边的陈步长自然是第二块拿的,陈步长都没起身就有人给他传过来,也算识礼数,这些工人肯定都知道敬陈管事的几分,“还好生爷没来,这种甜食他也不吃!”
常凭亦闻言看一眼陈步长点点头,把蛋糕置在一旁继续低头吃菜。
陈步长回去的时候也已经深夜过半,惨了蛰仙居今晚值夜班的,硬守着这一包厢的人,那群人也是真会闹腾,常凭亦也是难得全场陪下来,即使千百个不想留,可还是在一旁看着大家胡闹,乖乖坐了一晚上。陈步长一身的酒味自然不敢去打搅姜九生,更何况还是深夜这个点,这不是穷人报官——自讨死路?想来直接回房得安担。
翌日早晨,姜九生问起陈步长,虽是只言片语随口一问,陈步长打死不承认昨夜喝酒划拳,畅聊至深夜,闹了常凭亦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