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故人归(6)
夜空澄明,月色温柔。
窄街内狂欢的人群中,一身形纤细瘦弱的女子呆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人群中心呆立的小女孩。
“阿荨?”杜鹃穿过层层人群,来到荨芏身边,将满心疑惑问出,“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荨芏低下了头,抱住了身边的嫂嫂,“嫂嫂,我好像…遇到贵人了。”
“嗯?”
“一群…”荨芏沉吟片刻,“很好很好的朋友。”
“看来阿荨和阿程都有很好的经历呢。”杜鹃温柔地抱着怀里的小女孩,捋了捋她的头发,“今天的发髻和裙子都很漂亮。”
……
祷祝后,百姓又开始自己的狂欢。
谁也未注意到,窄巷尽头的角落里,正静静站着一个头戴斗笠、浑身黑纱的男子。
他静静地站在那处,看着那群追逐打闹的孩子,仿若雕塑。
“唔哦~你来追我啊!”一个小孩手里拿着草结的房子,边跑便往后挑衅,“追到了就给你!”
“你给我们玩一下嘛!”后面的孩童呼啦啦地追了上去,“这小房子要放在线的最前边!”
院子空地的边缘处正画着许多的线,粗粗一看正是一个房子的形状,线上稀稀拉拉地摆着好多个小石子儿。
几个孩童正站在原地念着百城百姓家喻户晓的童谣——
小棒棒,细又长,
黄土地上画房房。
小瓦片,四方方,
我和伙伴来跳房。
房子宽,房子长,
房间大小不一样。
左一跳,右一跳,
好像青蛙跳水塘。
你也跳,我也跳,
跳得西山落太阳。
“左一跳,右一跳,好像青蛙跳水塘。”
似乎有画面汹涌地涌入脑海中,那人机械地举起双手,抱住了被斗笠完全遮住的头颅。然而那些稚嫩欢快的声音却并未远去,反而愈发清脆地涌入耳内,深入脑海,声声环绕。
“你也跳,我也跳,跳得西山落太阳。”
“阿程!太阳下山了,我们该回家了!”
“龙哥!就再玩一下下嘛!”
“阿姆该等急了。”
……
阿程是谁!阿程是谁!
他木讷地站在那里,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歪斜着靠在一处墙上,夜风微微,吹动了头顶的花伞。
伞沿微皱,似一朵朵绽放的花朵。有阵阵花香从花伞处传来。
他吃力地仰起头,几乎将整个胸膛也朝上贴了过去,一眼看到角落的一把伞,正罩在他的头顶。
花香拂面,伞面正中却画着一根鲜艳的糖葫芦,和两个古怪的面具。
“阿鹃,苦了你了!!”
脑海里冷不丁儿地冒出这样一段话,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些陌生的画面——女子纤细瘦弱,面色偏黄,却带着笑意。她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来,“你也吃!”
画面零碎无边。
他看了片刻,便将目光定在了不远处抱着小女孩的女子身上。
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
“世子竟如此真心待我,”回了客栈,荨芏仍旧红着眼眶,“所以,这些都是为我的生辰所备?”
“嗯!”程天一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开开心心的…怎么哭了?”
“唔…以前的生辰都是跟庙里的同月的孩子一起过的,拜师后便再没庆生过了…”荨芏笑了起来,眼眶却仍有泪溢出。
她猛地摇了摇头,将脑袋蒙进了程天一的怀里。
“好像做梦一样!”荨芏声音嗡嗡,“很不真实。真的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生辰……如此盛大!”
“师兄,我的愿望…好像都实现了。”
“那我们谢谢世子,帮我们阿荨实现了愿望!”
“嗯嗯!”荨芏抬起了头,盈盈一笑,朝着褚沫和云凌修鞠了一躬,“谢谢!”
“不必谢我!”云凌修立马摆了摆手,“要谢就谢璞初吧!好好休息,明日还得干活儿呢!”
“好!”荨芏拎着新裙子转了一圈,双脚交叉,行了一礼,“好嘞!小的立马就去休息!”
见她如此俏皮,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明日我们先去找三嫂,重逢以来也未去拜访,”程天一搓了一下手,认真提议,“凌修、褚沫,你们会和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云凌修笑道。
本以为云凌修会见外,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程天一一怔。
“三嫂送我俩花伞!”云凌修看了看褚沫,见她微微一笑,便笑嘻嘻道,“哪有不还礼的道理!尸魃的事等消息即可。”
“嫂嫂本就是我和师妹的家人,”程天一憨厚地笑了起来,“不必客气。”
“自家嫂嫂,那更得好好对待!”
“还得谢谢你,拜托官府把嫂嫂的花伞……”
“诶…这事儿我可不敢揽功劳!璞初居功至伟!”
……
众人笑闹着朝客栈房间行去。
街道尽头的阴影里,一个头大身小的小小人影缓缓踱步而出,朝着客栈的方向,咧嘴阴森森地笑了一下。
片刻后,化作一抹黑烟缓缓消散。
…
翌日。
城东窄巷。
程天一领着荨芏等人,沿着巷子,缓缓朝前行去,“三嫂应该就住在前边了。”
云凌修拎着手里的赠礼,笑道,“话说,你们会包饺子吗?”
“我自小长在破庙,弟弟妹妹居多,自是会的。”程天一诚实道,“凌修兄也会?”
“我倒不会!”云凌修摆了摆手,“想不到程兄看起来魁梧健硕,这类举炊之事也在行?”
不待程天一说话,荨芏立马道,“那是!师兄可厉害了!”
说话间,已至一处房门前,那处门前正聚集这一些流民,正讨论着什么。
不过片刻,便有官差至此,分开人群走了过去。
四人见此,立马加快脚步上前。
“云公子!”那领头的官差昨日已然见过云凌修,见他过去,立马鞠了一躬,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您怎么在此处?”
“何事?”云凌修朝里面抬了抬下巴。
“有人报案!说有个黑衣人掳走了这家独居的妇女。”那官差点头哈腰地交代,“接到线报,我们便赶过来。”
“被掳之人可有姓名?”
“哐!”
程天一手里的菜径直掉到了地上,他看着此处房门,脸色沉沉,喃喃道,“三嫂!”
“据说是卖花伞的小贩。”
与此同时,那官差也说出那人的名字,“名为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