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话，她终归是问出了口，又或者是心有不甘。想要再试探一下，希望，能听到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答案，哪怕是谎言，也愿意呢。
她盯着夏候依，想迫切的知道答案。那眼神看的夏候依十分的不安，亦不知这种问题该如何回答。她从未想过，也不敢想，以后，她们的关系，也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可对皇甫泠，心底终归是愧疚的。毕竟，刚开始，是她对不住皇甫泠。
“怎么会这样说呢？”扯开话题，借为皇甫泠斟一盏茶的动作，掩盖了自己的内心。
说句实话，她不觉得她们之间真的会闹到那种地步。就算皇甫泠真的因为一开始的蓄谋，恼她、怒她，她也认。
再者，她的身子都已经弱成这个样了，或许能撑的时日也不多了。
“能给我一个答案吗？”她从未这样过。她是皇甫家嫡女，从未如此乞求过。可她真的想知道答案，哪怕是她不愿意听到的，哪怕明明都已经知道了。
夏候依一个没稳住，茶杯被打碎了，里面的茶水洒了出来，烫伤了她。
“何必呢？”夏候依已经感觉不到被烫到的感觉，她只觉得为何要如此。
皇甫泠本要关心一下夏候依被烫伤，却又被这一句话问的不知所措。
何必呢？
大该是因为她们的情谊，只能到此。
曾经，也曾异想天开过。觉得无论如何，她们都能好好的当朋友。毕竟，两道家族的恩怨，都可以不在乎。
她曾以为，她只要对夏候依一开始的有意接近不放在心上就可以了，可事实却告诉了她自己一个道理：别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世道从来就没干净过，任何置身于其中的人，都不可能真正的干净。
她的哥哥，皇甫恂，那个总爱穿着白衣的男子，一袭白衣，温润如玉。可却也是死在了阴谋诡计之下。
皇甫恂还未曾去世之前，她曾以为，这世道是好的，有很多很多像哥哥一样的人，心怀大志，品德高尚。她曾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她刚认识夏候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往算计这方面去想。
她只觉得，像夏候依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什么偏偏要这么病弱呢？苍天真是不公平。
她喜欢夏候依周身散发出来的书香气息。她以为，像这种饱读诗书的人，应该不屑于这种阴谋算计，应当和她哥哥一样，干净，干净的不能污染一点这世间的浑浊。
事实证明，是她太天真了。
她曾以为，“天真”这个词是用来夸人的，而现在她明白了，天真过头了，就是一个“蠢”字。
尤其是在听到哥哥去世的消息。
去世之前，只对她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她曾经能活得一片干净，不过是因为有人替她遮挡了所有的阴暗。
“活下去”？多讽刺的三个字啊。
如今，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她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想为哥哥报仇了。剩下的，就不是她能考虑的了，她也不想考虑。
可夏候依那一句“何必呢”到底还是触动了她。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图一时痛快吗？以后呢？
就算终有一日会撕破脸皮，能多拖一会儿不好吗？
皇甫泠问着自己，却又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不好，一点都不好。”
或许她来这里并不是来求安慰的，是让自己死心的。
夏候依已经是她心中唯一的不舍了。
“我只是想要个答案。”
“会到那一天吗？”夏候依问道，她依旧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我不想再这样拖下去了，我只重新问一遍，如果有一天，夏候府落败，你发现里面有我的手笔，会不会恨我？”
夏候依知道，无法逃避了。
可这个时候不像是在给皇甫泠一个答案，倒像是要给她自己一个答案。
会恨吗？
会，不会。
两个答案之中纠结。
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了一个答案。
皇甫泠听了后，讽刺的笑了笑。亦不知是在笑夏候依，还是在笑她自己。
“夏候依，是我小瞧你了。从此以后，我们再无半点情意。”说着，憋着眼睛里的眼泪，不肯让其低落。
到现在，皇甫泠才觉得自己可笑。诛人不如诛心，夏候依，你够狠。
皇甫泠的话一说出口，夏候依就已经不知所措了。她也觉得自己可笑呢。
所以连皇甫泠走了，她亦不知该如何。
这世道，想好好的做一个人，难啊，想做一条忠心的狗，也难。
皇甫泠还是从窗户那儿跳下来的，她从小就学过武，只不过没有几个人知道罢了。
回府的路上，起风了。
何必呢？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自己，还是问夏候依。
明白一点，又无所谓。
用不着安慰，也不用你担心我会伤悲。
反正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过去就算有再美好，都不会再去想了。
希望以后，没有以后了。
夏候依看着皇甫泠离开的那一扇窗。这窗子，从皇甫泠进来之后就没关过，她身子又弱，受不得一点儿寒。刚刚强撑着，到现在也不必强撑着了。
“咳——”倒是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看着手中的手帕，病情好像又严重了一点，因为上面的血迹，比之前又多了一点。
青黛一听这咳嗽声，马上又进来了。
青黛是真的怕，怕小姐就此丧命。
“小姐，奴婢给你端药去。”青黛一听到自家小姐咳得这么厉害，马上又心疼了。
虽说她没有听到刚刚两人的对话，但看到自家小姐这副表情，她就知道，小姐此刻心情并不好。
青黛又出去端药了，夏候依已经习惯了，她不习惯的只有自己。
曾以为，自己应当是个能把一切看得很开的人。到现在才发现，这是有多么愚蠢。
如果早料到会闹成这样，这一切还会再来吗？
应该不会了吧。
她从未后悔过，这是第一次。
可又能怎样呢？今天伤心一回，明天的日子还不是要继续。
阴谋还是要用，算计还是要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