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鼎镖局正厅内装潢十分阔气,兽毛软毯铺地,脚踩上去十分松软。挑高杉木房梁,四周品红漆石柱,清一色的紫檀桌椅,钧瓷器具,墙上挂满了字画,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这福鼎镖局是昆仑派直属产业,其财力可见一斑。
厅内,一短衫男子首座而居,正单拳支脑,闭目养神。听见动静,连忙起身迎了过来,老远就朝洛闫作揖,道:“洛宗主可回来了!”
“李镖头不必多礼,昨日突遇变故,故而耽搁。”洛闫回了一揖,淡淡道。
“宗主可还安好?昨日我刚好不在,宗主飞鸽传书入城,只被老王头给收到,却把他急坏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略知一二。”说罢,李镖头转头瞧了眼林慎,继续道:“这就是那个被江湖人截杀的孩子?”
“正是。”洛闫说道挥了挥手,众人依次落座,门房老王头给诸位上了茶。洛闫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却是他平素里最为喜爱的“昆仑雪茗”,看来这李镖头平日里没少在如何讨好总舵领导的问题上下功夫。
“信上您说,这孩子的父母皆被江湖人所害?究竟是哪里的恶徒如此歹毒?这孩子家可是和这伙人结了什么怨嘛?”李镖头问道。
“这孩子说那是他养父母,他从小就是孤儿,是这何姓夫妇收养了他。”洛闫说罢,旋即看向林慎,道:“对了,一直都还没问你叫什么。”原来日前发生如此变故,洛闫见男孩深受刺激,少言寡语,便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询问少年的名字。此时说来,却发现连这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料林慎这时却还在气头上,刚与少女拌了嘴,要不是洛闫横插一杠,他非要与这少女见个高低不可。这时忽然被洛闫问道,十分不耐烦,道:“问我叫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们叫什么,这不公平!”
洛闫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坐在一旁的少女却饶有兴致得打量着林慎,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倒是李镖头为人活络,又很懂小孩子,轻轻走过去半蹲在林慎身前,双手撑着他的肩,道:“小兄弟,我们都不是坏人,我叫李长风,是这里的镖头,救你的这位是咱们昆仑派气宗的宗主,江湖人称紫霞道人的洛闫洛宗主。”林慎只觉得握住自己肩头的一双大手如同有魔力一般,只觉得两股热流顺着肩头汨汨地流遍全身,让人说不出的舒服。李长风转脸看着坐在一旁的少女说道:“这位呢是昆仑派气宗的弟子,也是洛宗主的妻妹,姓穆,名迎雪,小兄弟你多大了,你俩看起来差不多年纪吧。”
“李大哥你真是的,人家又没问我叫什么,你跟他说我干什么。”穆迎雪朝林慎翻了个白眼,调笑道。
“你!”林慎闻言,差点儿气晕过去,但还没来得及发作,李长风便先开口:“迎雪,你怎么这样跟人家说话,他早先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你还欺负他,换成是你,你高兴嘛?”说罢转脸看向林慎,又问:“怎么样小兄弟,我都给你介绍了,你也该告诉我们你叫什么了把。”
“我不说,你们欺负人!”林慎耍起了牛脾气,小嘴一撅,死活不说。这下李长风也没辙了,转头看向洛闫,双手一摊,似是十分无奈。
“哎~那个,王管事。”洛闫无奈的叹了口气,朝门房老王头招呼了一声。
“您吩咐。”老王头躬身靠了过来。
“你先带他下去吧,给他烧桶热汤,给他找身干净衣服,让他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洛闫吩咐道。
“是。”老王头应了一声,随即转头朝堂下走去,洛闫给林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过去。林慎倒也乖巧,没再发难,便快步跟了上去,一老一少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通往后堂的内门中。
“姐夫,你为什么要对这个捡来的野孩子这么好。”穆迎雪似乎十分不满,不悦道。
“你今日怎能这样说话!”洛闫板着脸教训道:“亏你在本派待了这么多年,难道竟忘了门训里讲的什么了嘛?我派祖师就曾训诫弟子,为人向善,善为先者,救人以危难耳。难道这么多年,你这门训都白背了嘛?”洛闫说罢站起身,一抖袍袖,便似有一阵清风吹起,说不出的威严,饶是穆迎雪向来跋扈,也不敢过多顶撞这位姐夫。毕竟自己的姐姐早已不在,眼前的这位虽是自己的姐夫,但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实则胜似父亲,自然也就没少吃管教。
“哼!”穆迎雪轻哼一声,嘟起了小嘴。悻然起身,朝后堂走去,走之前还不忘悄悄瞪了洛闫一眼。洛闫见状,哭笑不得,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正厅内就剩下了洛闫和李天风两个人,不知为何,穆迎雪一走,这厅上都显得安静了许多。许久,李镖头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宗主,你觉得截杀这孩子的这伙江湖人会不会跟点子有关系?”
“你觉得有可能是同一批人?”
“不好说。”李天风说到这里,微微苦笑了一下:“属下惭愧,这次点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凭属下的本事真的说不好,甚至不能肯定是一个人,还是一批人。昨日,就在宗主出城去的档口,衙门的章提辖带我去看了弟兄们的遗体,果然还跟上一次的一样,周身没有外伤,只脖颈领口下方有一红色小孔,尸体全部口唇青紫,似是中毒而亡。”
“所以说,衙门确定了这两起劫镖事件都是同一批人所为咯?”
“基本可以断定,而且点子做事及其谨慎,据章提辖所说,令史官找遍了尸体却没找到下毒用的暗器或者毒针,但从尸体脖颈的小孔中采集到了部分毒血。就是这个。”李天风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小瓶递了过去。
洛闫接过瓶子,拔掉塞子闻了闻,只觉一股恶腥扑鼻而来,便连忙把塞子塞了回去,这味道奇怪的很,饶是他内功深厚仍是给熏了个七荤八素。然而他脸上并没动声色,只是微微皱了皱了眉,问道:“衙门的人怎么说?”
“衙门专门找扬州长生堂的人问过了,说是类似于某种蛇毒,但一时又找不到是什么蛇的毒,故而眼下也不得解。但是他们说,蛇毒不易保存,即便是经过凝练也不可能长久保持药性,所以长生堂断定,这种毒一定是就近搞到的。”
“就近搞到?”洛闫不觉诧异,他本以为是昆仑派江湖上结下的梁子,但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不应该与昆仑门人有多深的仇怨才是,但听李镖头的意思,既然毒药是就近取材,那下毒之人也必定对这种毒药十分了解才是,极有可能就是本地人。况且能够正面用毒器毒杀镖局这么多的镖师好手,那必定身手十分了得。
“宗主昨日遇到的那批人又是个什么底细?会不会和本案有关联?”李天风追问道。
“哦,我觉得应该不是一批人。”洛闫这点还是很肯定的,毕竟昨日遇到的那批人,出手狠辣,招式犀利,虽不使内功看不出是出自谁家,但各个外功强横,想必应是哪家外门好手。那伙人配合甚好,进退动作整齐划一,应是刺客中的行家里手,倒不像是出自善于用毒使毒的门派。“昨天遇到得那伙人,更像是修外的练家子。”
“修外的?”李天风闻言也是一愣:“那确实不太可能跟咱们的事儿有关联,毕竟若是宗主不出手,应该也不会冲着您去。”
“然也,不过我一时心软,便救下了这孩子,想来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宗主说哪里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也是咱们江湖人的本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