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何人!击鼓鸣冤!”
京兆府尹赵志急哄哄的被衙役喊来,看着堂下枯槁的妇人,扳起了脸。
“又何冤情,慢慢说来。”赵志问。
“民妇的女儿!民妇的女儿被人用马车压死了啊!”
那老妇人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头发如同干枯的稻草,脸上还有泥土的污渍,和泪水混在一起糊在脸上。
“好了,您擦擦眼泪慢慢说。”赵志头痛的扶额,灾民状告向来都是没什么结果的,那些达官显贵一边拿可观的银两砸,一边用剩下的亲人作为威胁,大部分人都不会不妥协的。
“民妇书读得少,不懂事,可民妇知道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大人你不能不管民妇死活啊!”
身边有长眼色的衙役开口道:“要大人给你做主,可你都不知道压死你女儿的是谁家的马车,都是贵人,大人也不能一家一家去问吧,再者说,人家也可以不承认啊。”
那老妇人听了衙役这番话,先是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睛,接着坐在地下嚎哭了起来,声音尖锐入耳,慢慢的凄凉,许是哭累了,抹了把眼泪继续嘶叫。
“我听见了!说是要去看做什么郡主的姨娘呢!大人们,这总好查了吧!!”
几人正在前面纠缠,从后堂走出来一个面色如玉的公子。
“请恕我无理,听见有人在哭,就冒昧地上前,想学习一下京兆尹府大人的风采,大人不会嫌我碍事吧。”
许久未见的凌珏杰难得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手里还知道摇着扇子。
“大殿下您怎么来了!”赵志难得的抹了把汗,虽说他为官清廉不怕查,但是这些年,迫于‘上头’的压力,一些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也是做过的。
凌珏杰摆了摆手,先上前扶起老妇人:“怎么,有冤情还得跪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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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咱们这信,是送到掌严阁,还是直接送到军机处?”马上的年轻将领问着身边的老将。
老将橫了他一眼,虎口的茧压在信封上:“将军在哪儿?”
年轻小将低下头:“在军机处,可是掌严阁那位郡主......”
老将示意他闭嘴:“有将军在,去军机处。”
小将不肯:“若是将军不肯出头,辗转送去掌严阁,那我们岂不是小命不保?”
老将叹了口气:“将军.....不会的。”
小将心里不服,却不敢直接忤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老将就瞪了他一眼。
“我随玉凛将军征战数年,将军就是不愿和这朝局同流合污才只身戍守边关多年的!你也配质疑将军的人品!驾!”
说完双腿一夹,方向已是军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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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徐璐和梨木木娟陆续归位,跟莫黎描述着一天的进度。
“藤甫今天回到藤家了,看见藤家现在一片狼藉,秋离禾花重金在外雇厨子和下人,看来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藤家已经被釜底抽薪了。”
“淑妃娘娘跳御花园的莲花池,企图助生子,但不识水性,旁人来救的太晚,一尸两命了,陛下震怒,现在后宫中人人自危,流言已经散播出去了。”
“大小姐去安国公府路上,不慎压死的那个女孩的母亲已经被京兆尹府收押,大皇子也按咱们的引导‘碰巧’撞见,很快线索就会引到藤家。”
“玉凛将军今天没去军机处,佘将军已经将写着安谦谦通敌的证据封在密报里,送到了军机处,应该在后天开朝到时候被递上去。”
莫黎慢悠悠地听着,眼前像是看着五条正在慢慢前行的进度条,最终都将汇聚到两个地方,安国公府、和藤家。
“这几天辛苦些,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徐璐回答:“藤甫似乎也想找二小姐,但是奴婢引他去别的地方了。”
梨木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把二小姐接回来?”
莫黎想了想:“再过两天,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把银针撤回来,留听白在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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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黎挨个叮嘱吩咐完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心情难得很好的莫黎在饭桌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穆风问:“明天我想做排骨汤,郡主能不能行个方便,让采买的姑娘帮我挑两块排骨。”
莫黎想了想:“应该可以。”
穆风笑笑:“郡主今天格外好说话,看来一切尽在郡主的掌控之中。”
莫黎看着他:“不敢当,还是被穆先生看得清清楚楚。”
穆风却笑得勉强:“一整支西凉军出现在边境,不马上把战报送到皇帝手里,没关系的吗?”
莫黎低下头:“和南平郡王封地相接的是安谦谦与我的辖地,除非佘将军亲自送到御前,否则这战报肯定是要拖到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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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
“藤家明天就是发放份例和俸禄的日子,大小姐房里的朱砂今天去找了秋离禾讨要过冬的金丝炭,藤庐和秋离禾大吵了一架。”
“皇上已经让陈冉秘密调查莲妃的孩子,因为淑妃的死,提到了是受莲妃生女晚了快半个月的影响,才会跳进莲花池的,太医剖腹的时候发现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
“玉凛将军今天去了军机处,看到战报之后就立刻将那份战报连夜送进宫了。”
“京兆府尹带人去了平溪郡主府,说是查抄,却被打发去了藤家,秋离禾一直在忙,让人打发走了。”
莫黎悠闲的一挑眉:“继续。”
银针敲了敲门:“最新消息,云凛将军从皇宫中带了一堆禁军,直奔平溪郡主府。”
莫黎点头:“无妨。”
“郡主你这次铁了心要扳倒安谦谦,不怕皇后娘娘发难吗。”徐璐担忧。
莫黎想了想:“银针,把安谦谦和丽妃私下见面的联系透露给皇后吧,小心一点,不要让陛下知道。”
银针点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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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京兆府尹求见。”木娟站在门外,轻轻的叩了叩门。
莫黎还没醒,昨天街上马蹄声大噪,一夜之间风云变幻,她很晚才躺下,所以醒的晚了点。
“你们郡主昨天睡得晚,去回京兆府尹,郡主染了风寒,郡主府好几天前就闭门谢客了,让他回去吧。”
木娟打量了穆风几眼,才点头离开。
穆风在屋外添了些炭火,也悄悄离开了。
藤家门口,一辆华贵的轿子停下,里面走出一位小腹微微隆起的少妇,
“我娘呢,水莹和莫黎呢?”少妇有些慌乱的抓住侍卫,回应她的却是一脸茫然。
“你看着我做什么,水莹,二小姐在哪儿?”
侍卫摇了摇头:“夫人,您是找秋夫人吗?”
藤飞舞一怔:“也、也行,我娘在哪儿?”
侍卫恭敬地低下头:“小的不知道,但是今天夫人还没出门。”
藤飞舞叹了口气,只好自己抬脚去找,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来,行动也没那么敏捷了,只能一点一点的走,但心里急,也管不上什么仪容,反正藤家现在的情况好不到哪去。
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各房都在吵,没有炭火,没有份例,厨房好了两天,发现发不出钱,就通通撂挑子不肯干了,京兆府尹的人还在门外打转,藤飞舞看的一片兵荒马乱的藤家,心里更发慌了。
“娘!”藤飞舞终于在财房屋子里找到了秋离禾,喊了声娘之后眼泪刷就下来了,怀孕中的人心思本就浮躁,加上一早上就有禁军来家里抓走了陈聪,还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她满身是嘴也说不尽心里的委屈,孩子还没生出来,婆婆本就不待见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娘!你要救我啊娘……”
秋离禾被喊了一早上,看见女儿哭,硬压下心里的烦躁。
“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伤元气啊我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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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陛下收回了安谦谦的辖地,简楠代行掌岩阁阁主的身份清查了平溪郡主府,平溪郡主和陈将军被下狱了。”徐璐说。
银针:“皇后告病,这两天一直窝在凤喜宫里,不见外客。”
木娟:“陛下震怒,派了三皇子亲自领兵,去安谦谦的领地换防,玉凛将军也派了藤将军随行。”
梨木:“莲妃今天早上被褫夺了封号,禁闭在宫内,小公主被温皇贵妃抱走了。”
莫黎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一呼一吸都散发着紧张的气氛。
梨木接着说:“秋离和已经派人正在找二小姐。”
莫黎睁开眼睛:“找到了?”
梨木:“暂时还没有。”
莫黎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看着面前纯白的宣纸:“京兆府尹呢?”
木娟开口:“藤家已经忙成一锅粥,京兆府尹早上来敲咱们的门想问话,被穆先生吩咐打发走了。”
莫黎点了点头,拿起毛笔吸足了墨汁:“通知蔷薇和听白,准备收网了,去接姐姐回来吧。”
银针看了眼徐璐,徐璐只好开口问。
“是悄悄地,还是大张旗鼓的?”
莫黎头都没抬:“不用大张旗鼓的,也不用悄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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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家
“娘,您说您好好的,要什么持家权呢,您看您持的怎么样,一塌糊涂啊!”藤甫叹了口气,语气稍稍强硬了些。
秋离禾也委屈:“我……我这不是,叫你来是给你姐姐出主意的!”
藤甫揉了揉眉头,这几天的朝堂可谓是风云变幻人人自危,平溪郡主曾经何等春风得意,如今不也是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
“去求莫黎吧。”藤甫闭上眼睛:“想救陈将军,我是无能为力了,藤家在娘手里就跟一跟玉簪没有区别,都不用别人碰,天儿一冷自己就碎了。”
藤飞舞咬着下唇:“娘,真的没办法了吗。”
藤甫看了眼姐姐:“姐姐,别说救姐夫了,现在朝上谁敢提一句这事儿,都要小心脑袋的,娘就更没办法了,藤家再管几天,娘就要卖嫁妆了。”
藤飞舞拉着秋离禾的手:“那爹呢……爹当了那么久的官,朝中总有说得上话的吧。”
秋离禾满面愁容,不忍心戳破女儿的想法,藤甫不管那些,直接说:“爹都三年未入朝局了,这三年间风云变幻,能说上什么话啊。”
藤飞舞刚要说话,就听见秋离禾的丫鬟在敲门。
“夫人,大小姐身前的姑娘来问,金丝炭什么时候能有啊。”
秋离禾可以刻薄下人,却不能刻薄腾永安,说起来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在考虑所谓她‘当家主母’的名声,只能先应和着。
“你去回朱砂姑娘,说就这两天了,叫永安再等等。”
“娘!”藤飞舞又叫了一声:“去找莫黎吧。”
秋离禾一横他:“是娘要的掌家权,这才几天就去求她,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娘!”藤飞舞刚抹干净的眼泪又往上涌:“如果聪哥被抓了,婆婆肯定会休了我的……我我还没、这孩子不能没有爹啊呜……”
秋离禾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