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今日怎么来得如此勤?”德妃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和蔼笑容。但是很明显,凌珏夜并不买账。
“回府路上,遇到了卉秀郡主家中姐姐,说郡主可能还没回去,请我帮忙找找,才不得不再次叨扰母妃清净,母妃恕罪。”
德妃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霎的凝固,一眨眼的功夫就换回了笑意盈盈,继续和蔼的笑着,转头对另一边的藤水莹道:“这位可是藤家二小姐,本宫瞅瞅,模样好是俊俏啊。”
凌珏夜刚要继续开口,就听到藤水莹中规中矩的俯身行礼:“民女藤水莹,拜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连忙扶起藤水莹,满眼喜爱的笑:“本宫不过见你妹妹讨喜,便将她留在宫中与本宫闲话解闷儿,你瞅瞅我这皇儿给急的。”
凌珏夜仿佛听见了什么大事一般:“母妃这是承认藤姑娘在您宫里了。”
德妃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仿佛母妃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凌珏夜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口,藤水莹笑了笑:“娘娘,舍妹来入宫已经将近一日,祖母担忧我那妹妹不懂礼数,叨扰了娘娘清净,这才差我来寻,臣女看着也快要日落了,娘娘您也快要进晚膳了,舍妹想必也不便叨扰了。”
德妃认同的点头:“可不,瞧本宫都忘了时辰了,想必莫黎已经换好了衣服,本宫这就唤她出来。”
藤水莹面色不惊:“那就多谢娘娘了。”
话到此刻,里边也恰到好处地传来了莫黎的声音。
“二姐?你怎么寻来了?”
莫黎此刻身着的,已不是之前入宫的那身衣裙,换上了看上去华丽很多的新裙。
德妃挑眉:“本宫瞧瞧,啧啧、还真是合身,这是多年以前陛下赏给本宫的裙子,不过一直没寻的机会穿,前些日子找了出来,却也已是本宫无法穿着的俏皮色,今日见你穿、本宫觉得甚是可爱,本宫便借花献佛了。”
莫黎走到几人中央:“卉秀多谢娘娘赏赐,不胜感激。”
二皇子盯着莫黎的身影,似乎没发现自己想象的伤痕之后又转回了视线。
行了礼告退的莫黎和藤水莹一同走出了宫门,凌珏夜则是被留下用了晚膳。
德妃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阵的不悦,却没有立马发作,唤来宫女传了晚膳之后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可是在心里责怪母妃?”德妃脸上再无半点笑意。
“皇儿不敢。”
德妃手中的玉竹筷咔哧一声断开,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转手拿过一边的铜镜,狠狠地摔在凌珏夜的身上。
“还说没有!你自己看看你脸上的表情,我看岂止是责怪,简直是怨怒!”
凌珏夜拿起铜镜,抬起头,表情写满了不甘:“母妃!儿臣一直很听您话的,母妃要儿臣去先皇后身边读书儿臣听您的了,要儿臣与皇兄为敌儿臣听您的了,要儿臣娶侧妃、儿臣依旧听您的了!为何母妃就是不肯放过儿臣身边的人呢?藤姑娘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她?您当儿臣真的不知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甩在凌珏夜的脸上,德妃的脸气的有些颤抖,刚刚甩掌的手也孤零零的垂在一边。
“母妃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竟是如此不满吗……”
凌珏夜的脸上很快浮现了红色的指痕,表情却更加坚定:“母妃您运筹帷幄,任何事任何人都可以作为棋子利用,连儿臣也可以不是吗!?”
德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听着他口中的言语,气不打一出来:“夜儿!你可知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凌珏夜苦笑:“母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儿好,这孩儿自然是知道,可母妃又问过孩儿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一滴饱满的泪珠顺着德妃的眼眉落下,顺着胭脂水粉也盖不住眼角的细纹流下来。
“夜儿你可知道,你三岁的生辰宴,陛下要我把你交给先皇后抚养,你才三岁啊!我看着你被宫令抱走的时候心仿佛被细细的刀尖划上几十个口子一样,不过还好、还好你健康的长大了,可继后依旧对你虎视眈眈,我没有一日不是担惊受怕的,我在这后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十年啊!你要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城之中只有我是和你真正一条心的,这一点你要牢牢的记住!”德妃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抚慰一下儿子脸上的掌印。
手快要到的时候,凌珏夜别过头:“母妃,我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可是你为了儿臣、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样得来的高枕无忧,您夜深人静之时真的能安然入眠吗?”
德妃再次举起的手颤了颤,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整个人跌坐在贵妃椅上。
“你怨我……是不是”
面对着凌珏夜的沉默,德妃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你退下吧。”
凌珏夜攥着拳头,赌气般转头便离开,自始至终未曾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德妃。
等到凌珏夜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中,德妃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珉玟连忙上前扶住。
“召陈玉儿进宫。”
“诺。”
夜幕已深,可没等到珉玟传消息多久,一个穿着锦袍带着斗篷的身影就与夜色隐于一体,慢慢的靠近。
等那身影走进了,向德妃一跪。
“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妃看着陈玉儿,眼神愈发不善。
“本宫叫你做的事,你可有做好?”
陈玉儿的饱满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嫔妾无能。”
德妃手中接过珉玟递来的鞭子,啪的摔在地上:“解释?”
陈玉儿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殿下他、根本不进嫔妾的屋子……”
啪!
这一次,鞭子打的是陈玉儿的脊背。
“娘娘恕罪,是嫔妾无能。”
德妃脸上的棱角格外冷漠:“那正妃的屋子呢。”
“也不曾进过。”
德妃的额间青筋凸起:“那其他美人贵人的屋子呢!?”
“也……也未曾……”
“废物!”
陈玉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德妃倒吸了口气:“本宫是不是说过,无论是出身如何的妃妾,殿下必须尽快有一个子嗣。”
陈玉儿应声:“是,娘娘说过。”
“那你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吗?”
陈玉儿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嫔妾不敢。可是娘娘、此事并非嫔妾一人之事。”
德妃似乎非常厌恶的摆了摆手:“本宫唤你来不是来听你讲这些的,本宫问你一件事,依你看、夜儿对那藤莫黎,如何?”
陈玉儿低头:“这嫔妾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嫔妾知道,殿下似乎是对叶茜姑娘……”
德妃一皱眉,打断了陈玉儿的话:“一个死人了,提起来做甚,倒胃口。”
“嫔妾该死。”
“你帮本宫盯着些,若是夜儿动情至深,这藤莫黎怕是留不得。”
陈玉儿脸上写满了不愿,却不敢表露,只能答应:“诺。”
“你先退下吧。”
待到德妃拂袖离去,珉玟也随之离开,陈玉儿这才敢缓缓起身揉了揉已经跪倒失去知觉的双腿。轻声叹了口气,缓缓地走远。
灯火通明的二皇子府门口,一个独自而立的身影站在灯下。
陈玉儿眯着眼看了看,连忙快步走走上去,刚要行礼便被拦住:“回来了。母妃可有为难你?”
陈玉儿笑着摇了摇头:“母妃不曾为难我,殿下莫要为我担心,母妃只是正常的问了问话,殿下从母妃那儿回来可有吃些东西?嫔妾这就叫小厨房去准备……”
“玉儿……”凌珏夜对着陈玉儿的笑脸,反而觉得有些无法言语。
“母妃可有……伤到你?”
陈玉儿郑重其事的俯了俯身,行了个大礼:“殿下,嫔妾陈氏嫁入二皇子府三年,虽不敢言深知殿下脾性,但也略知一二,殿下千万莫要觉得愧疚,玉儿所做的事皆为玉儿心甘情愿所为,不是为了殿下的宠爱或者是同情,玉儿敬佩殿下是有情有义之人,哪怕叶姑娘玉殒多年,殿下依旧未曾变心,玉儿不觉得钟情一人是什么丢脸之事。所以玉儿愿意为殿下挡下贵妃娘娘的怒火,也支持殿下的爱意。哪怕因此受到一些娘娘的不悦和为难,玉儿都觉得是对自己的褒奖。所以殿下请务必不要有什么负担,无论是叶姑娘还是藤姑娘,只要是殿下心悦之人,殿下便依照本心去做便是,玉儿发誓绝不做殿下的累赘。”
凌珏夜听完,脸上的表情一时只剩下了震撼。
“多谢……”
陈玉儿又恢复了笑意盈盈:“殿下快些进去吧,嫔妾这就去小厨房替殿下备好宵夜,嫔妾会让下人送去,自己就先歇下了,殿下要多保重身体,哪怕自己住在寝殿也莫要着凉了。”
说完俯身请凌珏夜入内,自己走向后厨方向。
藤府
“今日过于凶险,日后万不能如此。”藤水莹面色严峻,看着一脸悠闲给徐璐上药的莫黎。
莫黎笑得没心没肺,居然还和徐璐开起了玩笑:“这雪淼的药是很灵,但人也太凶了,刚刚看到你身上的伤差点吃了我。”
完全把气急败坏的藤水莹晾在了一边。
藤水莹脸色非常的臭。
“你知道我在德妃娘娘院外等的有多焦急?若是那二皇子殿下来的稍晚些,你的小命不知道还在不在,说好一个时辰他就会来的呢,你如今不能有一点差错,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要你的小命呢……”
“二姐你怎么变得如此啰嗦?今日的形式没有你想的那么严肃啦,就算你们俩再晚来一炷香,我也是坚持的住的。”
藤水莹见莫黎终于理她,说的确是如此随意的话,眉头皱了起来。
“你别不当回事……”
藤水莹面色很难看:“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今日为何非要铤而走险呢?”
莫黎笑了:“姐姐,不是我要铤而走险、今日难道不是德妃娘娘‘请’我去的么?”
藤水莹的脸色依旧未见好转:“你早知道那是鸿门宴,为何要去呢?”
莫黎笑的很迷人:“姐姐、那是一品贵妃,我能躲的了今日,也还会有下次,不如拼死一搏,以免后患对不对?”
而且,我必须给自己一个放过夜哥哥的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