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跟您打听一下,你知道这儿有个人叫藤莫黎吗?”
黎明刚亮,一座寂静而幽密的小镇开始燃起了第一缕烟,包子铺的小二打着哈欠擦着桌子,等待着第一位客人。
“不认识,你问问别人吧。”
被拦住的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认识,询问的人道了声谢,扭头问身边的另一个人。
“您好,请问你认识这儿一个叫藤莫黎的人吗?”
那个人也摇头:“抱歉,我是今年才来这儿定居的。”
那人笑笑,随口说了声谢谢,顺便坐在路边的小摊上,掀开一个茶杯,倒进小二新泡好的茶。
没过一会儿,就有小二笑眯眯地搓着手过来。
“客官,来点啥。”
来人随口点了三碗面,两个小菜,又要了壶茶,小二一一记下,刚要去后面叫厨师做饭,就被那人叫住。
“打听一下,您认识这个人吗,叫藤莫黎。”
那人拿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纸,上面画着一个女孩。
小二甩了甩头,让自己打起精神,仔细看了看那副画,画的是个少女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里,对着什么人笑的眯起眼睛,呲着牙的样子。看的出画师的偏心,虽然亭子不起眼,但是少女身上似乎在发着光,阳光撒下来照在少女脸上,阴影的描绘惟妙惟肖。
小二挠了挠头:“抱歉啊您,咱没见过这人,咱这小镇里要有个漂亮姑娘,咱肯定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也就……”
那人眯了眯眼,扯了扯笑:“您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二摆了摆手:“也就十几年前有一个,咱也是听我爹说的,他当跑堂小二的时候,到真见过一个美得、嘿嘿,咱都是粗人,反正就是贼漂亮,要不咋让我爹这老些年都记得,就是老漂亮了的姑娘,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和泥巴玩呢。”
那人眼睛垂下来,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勉强说了句多谢。
小二很有眼色的回屋了。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坐在那个人对面。
“有什么收获吗?”那人问。
另外两个人也摇头。
“你也差不多放弃吧。”男人劝他。
他摇摇头:“我总觉得,我找错了方向。”
另一个女子抬起头:“一个人只要活过,就会留下痕迹,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
另一个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如果她没在这儿生活过呢?!”
女孩无言。
那个问小二的人却笑了。
“那就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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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下官是真的没辙了,才会来麻烦郡主的。”
赵志摘下帽子,寒冬时节他帽子下面竟然还有冷汗。
莫黎让木娟递了块帕子给他。
“大人,有案就查,我能帮上什么忙。”
赵志道了谢,才继续说。
“下官知道郡主蕙质兰心,特来讨个指教。”
莫黎浅笑着:“大人,言重了,莫黎当不起。”
“郡主自谦了!自谦了…”
赵志抿了抿嘴:“这查案嘛、自然是不敢劳动郡主的,只是这案查出来了…该怎么判怎么罚……”
莫黎立了立眼睛。
“我朝有律法明细,逐条可查,大人何故来问我如何判罚?”
赵志点头,不住的说是,是。
“可本案有些特殊,郡主可否看在、看在小女的份上,指教下官一二……”
莫黎心里叹了口气。
“大人若是想说,莫黎可以听听,但指教实在是谈不上的。”
赵志如蒙大赦,连忙道来。
“这案子实在是挺清楚的,这……令府大小姐…这好歹是…郡主你知道。”
莫黎点点头:“您接着说。”
赵志点了点头:“现在安国公府也是生死未卜的时候…藤家您也…”
莫黎垂下眼睛:“所以案子已经明朗了?”
赵志点点头:“您是聪明人,这些想必不需下官多说,现如今案子已经明朗,这大小姐,臣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拿人了。大殿下的眼睛也盯着这个案件呢,被压死女儿的那个女人还有个小女儿,母女俩也是不依不饶……这”
莫黎明白了。
“大人是想由我出面,平息这对母女的怒气吗?”
赵志听闻连忙作揖:“下官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只要郡主给下官指一条明路即可。”
莫黎笑了
“大人这说的哪里话,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莫黎怎么能不帮大人这个忙呢。”
赵志感激的拱手:“那就请郡主赐教吧。”
莫黎:“若正常断案,藤永安的罪名是什么?”
赵志:“这案子可轻可重,若轻些,可以罚牢狱之灾,若重些,便是削发或是流放。”
莫黎还没说话,赵志又说:“往常、若有这样的案子,大多数会选择,棒子加肉,一边多给些银钱,一边威胁着,也就过去了。”
莫黎点了点头:“不知道赵大人听没听说,安谦谦是藤永安的姨娘,她曾经给过藤永安一块御赐的牌子,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赵志没有说话,思考了一下之后,似乎是反应过来了点什么。
赵志:“郡主的意思是…”
藤永安手里,握着一块免死金牌,所以无论赵志怎么做,藤永安都不会有事。
莫黎不知赵志到底看没看出来她的意思,反正是笑眯眯地让人送赵志出门了。
走之前,赵志还是照例拱手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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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风走过长长的大街,在拐角处听见了隔壁街上的丧音。
白色的帷幔长长的在风中飘着,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里飘着。
“看来是位老者去世了。”
穆风低声说。
“怎么看出来的?”雪淼问。
穆风余光瞟过半趴在地上痛苦的一位老婆婆和身旁的子女,雪淼了然。
“也算是寿终正寝。”
“那位老者的人缘应该不错。”
雪芽看见来吊唁和帮忙的、小镇上的人。
远远的还能听见自报家门的声音。
“李婆婆,楚员外府来人看您了。”
哭在地上一摊的老婆婆揉了揉已经肿成桃子的眼睛,被一个人搀扶起来,轻柔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雪淼推了推穆风。
“别看了,我们去别处吧。”
雪芽难得同意:“一直盯着看不太好,我们换个地方问吧。”
穆风迟迟把目光从不远处的老婆婆身上挪开,顺从的跟着雪芽和雪淼离开了,没走很远的时候,还能听见老婆婆有力的低吼,耳朵很敏锐的三人都听清了那句本就没压低声音的话。
“老头子,在那边耳朵放清醒点,我说的话你不会听不到了吧……”
穆风没说话,时不时地拉着路边的人拿着莫黎的画像问上一句,您认识这个人吗,她叫藤莫黎。
回答结果四舍五入等于一无所获。
穆风挠了挠头,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图什么,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直觉,总觉得自己和莫黎之间隔着的、无法逾越的东西,和藤莫黎这个名字、这个人背后的秘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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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陈侧妃在门口落轿呢。”
梨木脚快进来回禀,莫黎叫人把饭摆好,陈玉儿的心情也有些七上八下,每走过一个门槛,心里就要忐忑上几分。
莫黎轻松些,做在屋里静静地等着,没一会儿就看见陈玉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娘娘、辛苦了,莫黎最近大病初愈公务缠身,还要劳烦娘娘来探望。”
陈玉儿纵使心里再怎么急迫想要求莫黎救救弟弟,也不想失了礼节,只好先优雅的点点头。
“郡主说的哪里见外话,我和郡主本就情同姐妹,来探望一下也是应当的。”
莫黎抿了抿嘴:“特意吩咐做了娘娘喜欢的饭菜,娘娘看看我这儿的厨子可还合娘娘的口味。”
陈玉儿埋在衣服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郡主的厨子,当然是一等一的好,我今天有口福了。”
莫黎眯着眼睛,心里等着陈玉儿什么时候会绷不住,陈玉儿也是勉强维持着和莫黎的废话,算着什么时候才合适去提陈聪的事。
“郡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厚着脸皮来跑一趟,你知道我为的什么吧。”
莫黎笑了:“请娘娘赐教。”
此时已酒过三巡,莫黎眯起眼睛,看着陈玉儿可算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陈玉儿的脸微微有些发红,这酒闻着香香甜甜的,也不知是什么花酿的,竟然几杯下肚有些脸热。
“我父亲母亲溺爱弟弟如命,虽然父亲在朝中略有声名,但也知道他犯了大错。”
莫黎继续看着陈玉儿,陈玉儿只能略带尴尬的拿起酒杯,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犹豫。
“现在满朝上下都避讳莫深,我也是无人可求,不得已才来求郡主你,郡主能否看在我们两家结亲的份上、救救我那个傻弟弟。”
莫黎轻轻的笑了一下,用团扇挡住脸,眯起眼睛,似有醺酒的样子。
“娘娘,陈将军这回可真是踢到了铁板上啊。”
陈玉儿松了一口气,她一开始就没奔着能吃到白吃的午餐,无利不起早的道理谁都知道,只要莫黎还愿意松口,自己能满足的条件绝对不会推辞。
“郡主放心,只要郡主能救了我弟弟,在我能做的范围内,郡主可以随意差使。”
莫黎愁容满面的叹了两声。
“娘娘救过我的命,我自然投桃报李,再者陈将军也是一时糊涂才会铸成大错,莫黎会帮娘娘在陛下面前多说点好话的。”
说完又打了个酒嗝。
陈玉儿:“殿下说陛下这次动了大气了,他被德妃娘娘日日叫进宫里,每日夜半方归,分明是不想殿下施以援手,我也是求助无门才会来寻你的。”
莫黎看着陈玉儿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不胜酒力,也带着点委屈的意味,她的表情就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莫黎:“我既然应了娘娘,就会竭尽全力的,我姐姐是陈将军的夫人,娘娘您几次三番对我们家施以援手,在这么说莫黎就要羞愧死了。”
陈玉儿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多麻烦郡主了。”
陈玉儿微微起身
“我有点头晕,想必是不胜酒力,此时也无心与你闲话,如果陈聪真能平安回来,我改日一定带着他亲自登门致谢。”
莫黎在徐璐的搀扶下,磕磕绊绊的站起来。
“娘娘快别说这见外的话了,还回得去吗,我差人送你吧。”
陈玉儿由宫女扶着朝外走,莫黎跟着送了两步,挥手告别之后朝自己屋里走去,拐过弯走到僻静的小路,莫黎送开了徐璐的手。
“谁!”
徐璐感觉到风中一丝微乱,手里的剑出鞘一寸。
莫黎按着徐璐的手,把剑按回去。
“兄长。”
徐璐转过头看莫黎,神色镇定、眼神清明,哪里是醉了的样子。
姑娘还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