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拖着早已被乱棍打的神智不清血肉模糊的我扔在祠堂门口。
卓老员外脸色铁青的跪在蒲团上,员外夫人抱着年幼的二公子满脸泪痕的站在旁边。
同样跪着的公子面向牌位垂着头,余光看了我一眼,眼底一片痛楚。
只听闻他低声道:“爹莫要再伤他,是我的错,他一个奴仆,怎么敢引诱我,都是我逼他的。”
半晌,卓老员外开口了,沉痛而又冷静。
“我不管是谁的错,只要你肯乖乖的找个好姑娘成了家,传宗接代。我便放了他,不再追究。”
“好。”公子站了起来,偏着头故意不看我,快步离开了。
卓员外的计划还未实行就受到了阻碍。
小镇上的人大都沾亲带故,流言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镇上人人议论的新奇谈资。
谁都知道,卓员外家出了两个死断袖,不知廉耻的在外苟合被人撞见了,如今还关在院子里呢。
这话任谁听了都恶心,更何况作为名人雅士的卓员外。
要想破除谣言,让公子死心成家,只有我死方可得解。卓员外已然下了杀心,而我却浑然不知,一心觉得公子会来救我。
我躺在昏暗的柴房里,动弹不得。
一墙之隔有几个孩童嬉闹的声音,听大人说这里有个恶心肮脏的断袖,也想来看看热闹。
这镇上的人心才肮脏,仿佛断袖就根本不是人,而是什么浑身长疮流脓,形状可怖的怪物。
忽然柴门开了一角,阳光照了进来,我不适应的眯起眼,进来的是公子的贴身侍女小玉。
她递过来一包东西,急急的道:“公子给你的,他让你快些到镇外的老井旁等他。”
我毫不怀疑的接过包裹,一瘸一拐的随她出了府。到了井旁打开包裹,发现是一件大红色精致的嫁衣,正合我的尺寸。
我满心欢喜以为公子要娶我,带我离开这里。随即脱下破烂的沾满血污的衣服,换上嫁衣,还理了理头发。
不知何时小玉已站在我身后了,猛的把我推入井中。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跌入冰冷的井水中,勉强站起来,井水差点没过脖子。我吃力的大喊救命。
小玉恶毒的道:“你别喊了,这里不会有人来。员外怕公子知道,特意替你选了这个死法,你就认命吧,令人作呕的死断袖。”说罢就走了。
果然选的好地方,好死法。
我时时念着公子的名字,喊得嗓子都嘶哑了。足足在水中泡了七日,皮肤都溃烂了,才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恢复意识,竟然飘在空中,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尸体沉在一条地下河流中。原是尸身从井底裂缝一路顺水飘到了此处。
我趁着夜晚迅速回到卓员外家查看,却见满园披麻戴孝,正准备出殡。
我钻进棺材里一看,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端正的躺在里面,颈上一道紫色的勒痕。
原来我遇害时,公子被下药迷晕关在房里,醒了以后只嚷嚷着要去寻我,后来得知我已死的消息,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早晨,侍女就发现了他挂了半夜,已经僵硬的尸体。
而那件嫁衣也确实是从公子那里搜出来的,原来他确实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娶我,奈何……
一时间所有的埋怨与不解都消散了,只有无穷无尽的恨,对所有人深入骨髓的恨。
我回到沉尸的地下河,强烈的恨意和惨死的遭遇,让我的尸体染上了深厚的怨气,尸体腐烂分解随水流出,进入了全镇赖以生存的长寿河。
没过多久镇上就爆发了一场奇怪的瘟疫,许多人不知从何处染了病,不消七日都全身溃烂而死,这其中便有员外夫妇和小玉等人。
我知道这场瘟疫是因我而起,但是我毫不后悔。
大仇得报,我孑然一身,天地茫茫间的一个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在四处飘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失了神智,连面目都模糊了。只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悲切,夜夜无端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