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小厮答道:“午时便可。”
两人便不再言语,只听得马车的转轴的声音,这马车又快又稳,一个小厮就如此,他的主子是何人?
此处靠近大漠,风沙是免不了的,此人人在边城建立邀月山庄,又是何意。
前路未可知,长宁掀开窗帘的一小角,不知何时眼前的景致已经变化,一片郁葱的树木恰好的挡住了风沙,穿过这片林子,眼前豁然开朗,层层叠叠的居然是一大片草坪,再往前眼入眼的是一片繁花,来时的路上,莫要说这些繁花,就是绿植也看不到,这里大约就是邀月山庄了。
不远之处,一片亭台楼阁亭亭而立,秀丽精致,和北周的粗狂大气不同,倒是像南齐的江南水乡,一条银河仿佛天上来,萦绕这片土地,九曲回肠,闪着莹莹的光芒。背靠的居然是绵延不绝的高山,隐约插入云霄,上面是没有融化的冰雪,秀丽与雄伟冲撞,又似浑然天成,当真是取自画中景,妙趣横生。
长宁几乎一瞬间确定,这是隐世之地,母后从未提过邀月山庄,唯有一种解释,就是母后媚术的来由。
跨过一座精致的石桥,胧月山庄的庐山真面目尽在眼前。
长宁下了马车,由小厮领到入口,就有另外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引她进去,那女子媚骨天成,艳而不妖,反而有一股飘然尘世的仙气。
开口说话,也是如如泉水般的清灵:“你且随我来。”
女子不欲多言,长宁就不问,默默的在后面跟着。
穿过几条回廊,长宁目不斜视,眼前的景致深了起来,假山奇石,粗看无一是相似,细看无一不规整,却又巧夺天工,恰到好处,可见匠心独特。
走过了深宅,眼前又转变,柳暗花明又一村,长宁心道,这人的品味不俗。
那女子就把她带到这里:“你且自行进去,拜会宫主。”
那婉约风的建筑,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也是秀丽的字体:“栖月宫。”
长宁施施然走了进去,一股不似脂粉的清香拂面而来,长宁心神一颤,曾在母后的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当时年幼,极爱缠着母后,母后的身上很好闻,再闻到这种久违的味道,已是天人两隔。
房间格局很大,内里却是很空挡,不见什么摆放,只在正中位置有一个主位,端坐这一人,隐约可见身边还有两位侍从,隔着纱帘看不清脸。
想必这位便是栖月宫宫主了,长宁盈盈一拜。
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就是素姬那丫头的女儿?”
长宁一愣,素姬是母后的闺名,她叫母后丫头,那她和母后是什么关系,压住心头的疑惑答道:“是。”
“本宫原以为要去那群炼丹的老东西那里捞你,潜伏许久你却逃了。”
“谢宫主抬爱,不知宫主可认识长宁外祖与母后。”
“本宫与你外祖颇有渊源,你是素姬的女儿,自然便是本宫的孙女。”那宫主的声音有一丝威严,却让长宁感觉很亲切。与母亲有关的人,她无法抗拒。
那宫主接着道:“你母亲福薄,当初若听本宫劝阻,不入后宫为后,今身也可保无忧。多少儿郎供她挑选,选做帝王后,也沦落成一颗棋子,本宫想救她,也是有心无力。”
“素姬乃本宫所取闺名,邀月一脉凋零,隐世于此,你是邀月一脉,也在本宫羽翼之下,你可能放下仇恨?”
长宁拱手道:“长宁只愿求得片刻安稳。”
“你身上不平和,散发着仇恨的气息,莫要欺瞒本宫,你母后的媚术乃本宫亲传。”
长宁握紧了拳头,抿着嘴,开不了口请求她,她着实没有立场请求母后的师傅助自己报仇,说到底,她们也初次见面,她答应庇佑她,已是仁至义尽。
“你的母后是本宫亲传弟子,她们也都是本宫座下弟子,为你母后报仇要倾我一宫之力,本宫不能枉顾她们的生死。她们与你母后素未谋面之人占了多数。”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宫主的话长宁一句都不能反驳,是她自私了,想利用无辜之人做牺牲品。
“本宫许你容身之处,但不能助你一臂之力覆灭南齐,念你勇气可嘉,今天敢站着这里会见本宫,有几分谋略,身份一事,本宫会给你安排,但是你和邀月月山庄没有瓜葛,你可明白?”
长宁眼睛微亮,这就够了,长宁恭敬的跪下,给栖月宫主行了公主礼,“感念宫主大恩,长宁无以为报。”
“无须多礼,终究是我欠你祖父的。”
摆摆手,示意那引她进来的女子带长宁下去安顿,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轻的听不清:“宿命如此,慧极必伤,这孩子可惜了。”
那孩子放不下仇恨,搅动天下大局,必定会满手业障,不替她化解一二,只怕落不到一个好结局。既然是故人之女,帮她一二又何妨。
想起了当年天真的素姬,又是一声叹惋。
“宫主,您为何不见她,要隔着这薄纱。”
此时开声的是主位旁边的小丫头,十六七岁,一张稚气的脸上满是不解,当年的素姬比她还要小,也是一脸天真的模样。
只见那主位上的人,声音苍老,看起来却像中年的美妇,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一双眼睛隐藏了凌厉的气势,显得几分和蔼。
另外一旁的丫头啐道:“万一那小丫头长得和素姬姑姑很像,你不是让宫主触景伤情吗?”
这话引得栖月宫主笑骂:“哪来的小丫头长小丫头短的,你自己还是个小丫头呢。”
摸摸两个小丫头的头,栖月宫主的心思却飘得很远。和蔼的眼睛顿显一股凌厉的气势。
此时那女子带着长宁去了宫主给她安排的院子,到了目的地,长宁对那女子道:“多谢姐姐。”
那女子朝她眨眨眼,显得有一丝俏皮:“你是素姬姑姑的女儿,不必客气,我们年岁相差无几,唤我臻姬便可。”
长宁这边安顿好了,俞怀还保持着捏碎杯子的姿势,依然脸色铁青,和伯干站着一脸焦急无计可施,无尘子在房里来回踱步。
终于,俞怀冷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