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恰逢李黎值夜班。
零点了。
李黎巡视完病房，正打算休息去。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刘逸飞打来的，听着他的声音很慌张，已经词不达意了。
李黎知道坏了，郝漠一定出事了。
“李黎，李黎，怎么办，怎么办？郝漠出事了，医生说什么，发生了羊水栓塞……”
她打电话给他们科室的主任，让他立刻马上赶到医院替她值班。
然后她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又打电话给董维，让他立刻马上开车来医院接她。
当李黎和董维匆匆赶到北城妇产医院时，郝漠已经被送入了手术室。
因为妇产医院有规定，孕妇分娩，家属可以作为陪产进入手术室。
所以刘逸飞跟着医护人员也已经进去了。
董维陪着她在冰冷的楼道里焦急地等待着。
这时，手术室门突然被推开，护士大声呼喊：“李黎，李黎，谁是李黎？”
当李黎应声后，护士连忙让她换衣消毒，等进了手术室发现，郝漠已经上了呼吸机。
原来，在给郝漠进行剖腹产手术时，突发羊水栓塞。
李黎心头一紧，情况居然如此危急。
此时，刘逸飞已经没了主意，他抓住李黎的手，来支撑着自己。
冰冷的大手已经汗湿了，滑腻腻的，李黎心里一阵发冷，怎么那感觉像条冰冷的蛇啊？
李黎使劲摇头，摆脱这念头。
“家属，你赶紧决定，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刘雨珍心里也是着急了。
原本，她对于郝漠的初诊，虽然不乐观，可是也没糟糕到这步田地啊？说不定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了！
自己行医几十年的名声啊！
“家属，快点决定！”
刘逸飞痛苦地一咬牙，两行泪流了下来。
“保大人！”
“不……”这时，郝漠听到他的声音，意识稍有清醒。
“逸，逸飞，保，保，孩子，我不……行了。”
“不，郝漠，你要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刘逸飞痛哭着。
“孕妇肾急性衰竭，心跳减弱！”
“李，李黎，对不起！”郝漠望向李黎。
郝漠的手已经无力到抬不起来了。
李黎上前抓住她的手。
“挺住，郝漠，挺住！”
“帮，帮……我，照顾……孩子……”
“快，上起搏器！”
抢救孩子的刘雨珍终于把孩子抱了出来。
可是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不……”刘逸飞疯了一般抢过孩子。
那边郝漠的情况也是危急，医生护士乱做一团。
已经丧失理智的刘逸飞，又丢下了孩子扑向郝漠。
他紧紧攥着郝漠渐渐冰冷的手，他怕极了，怕会再次失去她。
“郝漠，郝漠，你别走，孩子没事，你也没事……郝漠，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郝漠……”
李黎混乱中抢过来抱起孩子，忽然感觉孩子的小手动了一下。
她吃惊地再仔细去看，那张青紫的小嘴巴又蠕动了一下。
李黎赶紧轻轻地把孩子平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给他做着人工呼吸，慢慢地，看着小胸脯开始有了轻微微的起伏。
“刘医生，你快过来……”
她急忙叫过刘医生来，经过医生一番紧急抢救，孩子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也就是听到这一哭声，正在挣扎的郝漠，回光返照一样，用最后一口气，居然抬起了头，深情地看了一眼孩子方向，无力地合上了眼睛。
“哇哇”，孩子的哭声大了，他好像也知道妈妈走了，永远离开了他。
李黎抱着孩子，悲伤地看着抱着郝漠身体死死不放手的刘逸飞，她突然感觉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怜了。
当董维看到匆忙进出手术室的护士们，终于问到了一句。
“保住了孩子！”
“……”
董维也呆在原地。
什么意思？
“保住了孩子，那大人呢？”
董维的心沉了下去。
郝漠那张没了血色的小脸，慢慢隐没在白色床单下。
“不，郝漠，你不能抛下我，郝漠……”刘逸飞悲怆的哭声回荡在整个手术室里。
李黎惊讶于刘逸飞爱郝漠如此至深，想来，再相见，不旧情复燃才怪。
她苦涩地摇摇头。
李黎喊董维过来拖起刘逸飞，让护士推走了郝漠。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不应该回来生孩子，不应该回来生的！”
刘逸飞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胳膊支在腿上，脸，深深地埋在那双大手里，一直在低声地自责着。
许久，他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呆滞，移动着。
最后停留在李黎的脸上，久久地凝视着。
李黎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安地向身边的董维靠了靠。
董维顺势搂住她的肩膀。
“拜托了，帮我料理一下。”
刘逸飞好像是在对李黎说。
说完，他一直向前走，谁也不看。
走出了医院，大街上灯火辉煌，噢，今夜是平安夜啊！
刘逸飞迎着凛冽的寒风，吹得他那才流满泪的脸生疼。
“郝漠……郝漠……”
刘逸飞再一次哭着跪在雪地里。
“啊呜哇啊呜……”
悲痛的哭声在平安夜的空气中回荡着。
郝漠走了，就在平安夜，走得还算欣慰吧，因为她的儿子平安了！
因为郝漠是个孤儿，国内并没有亲戚朋友，也就那么几个比较知心的同学。所以，她的葬礼，来的大多是刘逸飞的朋友和同事。
葬礼过后，刘逸飞就病了！
一直高烧不退，一直昏迷着，烧得李黎都怕把他烧得傻掉了。
当药物也降不下他的体温时，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给他物理降温，用酒精擦拭着他的全身。
好在董维一有时间就过来帮她，在外面跑来跑去的活儿都交给了他。
李黎抱着刘逸飞和郝漠的儿子，望着孩子那亮晶晶的眼睛，眼睛突然一湿。
这对眼睛长的真像他的妈妈啊。
“哇哇哇”
这小家伙又在向人宣示他的存在了。
李黎给他起名叫刘乾，她干脆剥夺了刘逸飞这一做父亲的权利了。
董维望着眼前这个小家伙，心里一直唏嘘，一出生就没了娘，八字也是够硬了！
只是这话他可没敢说出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