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近代的分类,艺术通常分为音乐、舞蹈、绘画、雕塑、文学、戏剧,后来又加上电影。《诗经》中的风、雅、颂三部分,即包括音乐、舞蹈和文学。
风是什么?历来有各种说法,较为统一的说法是乐调。《诗经》中绝大部分作品,是先有乐调,再配上文字的。为什么有的作品篇名相同,如《王风》有《扬之水》,《郑风》也有《扬之水》,《邶风》有《谷风》,《小雅》也有《谷风》,以《羔裘》为篇名的多至三篇。就因为这些国家按照这乐调填上自己的诗,但因方言不同,再加上腔调的变化,因而各有特点,成为各国的土乐,就像俗曲的《四季相思》,杭州人、苏州人、扬州人可以各自配词,各用方言来唱。所以,《秦风》就是陕西腔,《郑风》就是河南腔,《唐风》就是山西腔。“风”是乐调的总名,区分的特点在国别。
没有这些乐曲,就没有流传至今的《诗经》,先秦文学史就没有这份宝贵的遗产。但这些文学作品的作者、内容、文采等,今天还可作些考证和论断,《诗经》中的音韵,拿今天的普通话来念,很多无法协调,但语言专家还能谈得出规律,舞蹈的形象多少地尚能见之于图片、金石,独有乐曲的腔调,无法知道它的原始面目。所谓“郑声淫”原是指郑国的乐曲,但究竟如何淫法,谁也没法说。现代的学者只能说它是新兴的乐曲,不为保守的人们赏爱,仍没法使这种“淫声”进入我们耳朵。不要说先秦的乐曲,便是当年元杂剧的唱腔,今天也无从聆受了。
雅通夏,夏为西周王畿旧称,标明作品产生地在今陕西境,《墨子·天志》引《诗经》的《大雅》作“大夏”。但顾颉刚《史林杂识初编·风、雅、颂之别》以为雅是一种乐器,并引《周官·笙师》的郑众注:“雅,状如漆筩而弇(掩)口,大二围,长五尺六寸,以羊韦鞔(包面)之,有两纽,疏画。”它的作用是调节乐曲,犹如现代的鼓、板。以节乐之器为乐调名的例子,后世尚有以梆子名秦腔,以坠子名豫曲,以及京韵大鼓。越剧初名“的笃班”,即因鼓板的笃之声来押拍子。顾著附有雅的图状,可参阅。
颂一般解为歌颂盛德,但这是余义,本义为仪容。籀文“颂”作“□”。《汉书·儒林传》“而鲁徐生善为颂”,《史记·儒林传》“颂”即作“容”。阮元以为容、养、羕(样)都是一声之转,颂诗都是舞蹈时的容状,《商颂》意为“商的样子”,《周颂》意为“周的样子”。(《揅经室一集·释颂》)
但并非所有《颂》诗都是舞曲,有的是祭歌,自然,要说和舞曲有关系也可以。颂与风、雅的形式不同,风、雅有韵,分章,用叠句,《周颂》大多无韵,不分章,不用叠句,王国维《说周颂》以此推测声调较风、雅为缓。
从时代来说,颂产生得最早,但数量最少,《诗经》三百零五篇中,《颂》诗只占四十篇,这四十篇中,颂扬词句过多,语言枯燥堆砌,没有可感染的抒情之作,所以文学价值最差,但少量作品,也能反映农业社会的历史生活。
总之,风雅颂之中,《国风》最为精彩,所以本书重心也在《国风》,只因全书篇幅有限,《国风》中固尚有遗珠之憾,就是二雅中也有些佳作未能谈到。但即从这本小书中,也可看到两千年前的风土人情,典章文物,也便是区区的用意之在。
元稹《行宫》云:“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自念西崦暮齿,去日苦多,颠簸之余,犹能抱残,乃窜取元诗末句以为书名。天涯若比邻,海疆固多通人,或有矜于朽陋而恕其昏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