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尽头,半山腰上,一处用草棚搭起的简陋小店里,散人依靠着嗅觉找到了梅花酒的出处。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农妇模样的女人正在院子里劈柴,抬头见叶鱼儿三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热情将他们迎进店里。
一问才知,原来是还没到开花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可忙的,老板闲着也是闲着就上山打野味去了。现在店里只有老板娘和不知跑到哪儿玩耍去的七八岁的男孩。
说服了不肯与叶鱼儿和元子安同坐的黑风坐下,三人要了些小菜,就着温热的梅花酒,浅浅尝着。
“老板娘,给我们备几壶酒,一会儿带走。”叶鱼儿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只尝个味儿,不敢贪杯。元子安和黑风酒量不错,将那一壶酒喝了个干净,脸上也未见颜色。
三人正聊着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喊着“娘”的从外面跑进来。
正忙碌的老板娘答应了一声,就叫男孩快过去帮忙。男孩进门,正好看着垂目轻笑得叶鱼儿,两只眼睛像失了魂一般看着叶鱼儿。任凭老板娘催了两声也没回声,一双脚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叶鱼儿面前。
“姐……姐姐……”男孩笑脸通红,“这……这个送……送你……”一枝开着花的梅枝递到叶鱼儿跟前。
叶鱼儿抿嘴笑着接在手中,轻声对男孩说:“谢谢你。”
元子安微蹙眉,黑风很‘适时’的说“少爷,小姐,夜路难走,咱们该回去了。”
元子安答应着,就先牵着叶鱼儿先起身往外走。黑风好笑的摸摸鼻子,起身结了账,提着老板娘准备好的几壶梅花酒追二人而去。
回程路上元子安一声不吭,叶鱼儿却哼着小调,心情不错。
“元子安,你怎么了?”走了好久,叶鱼儿才感觉出元子安不对劲。
“没怎么。”
黑风在两人身后听着都觉得元子安这话酸的可以蘸饺子了。
“哎呀,瞧你闷闷不乐,我给你唱首小曲儿吧。”叶鱼儿心情好,当然也不在意元子安为什么不高兴。
“你微微一笑蝴蝶为你倾倒,凝眸几秒不知道该干嘛。你拂袖模样情千变万化,一壶好酒趁着夜还未央。独自品尝这大把好时光,夜深人静略显一丝凄凉。东奔西走微醺不宜骑马,听着浪人弹着断了弦的琵琶……”
叶鱼儿嗓音本就好听,只见她一边摇头晃脑唱着,一只小手随着唱调在空中划着圈。她没看见,元子安原本冷峻的面容在她歌声里渐渐柔和,他目色微沉,极力安置着内心的躁动,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叶鱼儿很快就是他的妻……
回到丞相府,得到梅花酒的叶君卓乐得像个孩子,留着空空的肚子在院子里点一院光亮,楼着夫人和女儿饮酒对诗。喜鹊让叶鱼儿拉着尝了一口酒,一张笑脸立马皱成了一团,引的满院笑声。
入夜,醉醺醺的几人各自回了房,叶鱼儿钻进被窝不一会儿就沉入睡梦之中。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门外一阵吵闹,随即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叶鱼儿迷迷糊糊睁眼起身,推开门只闻见一股呛人的烟味。
用袖子捂住口鼻,叶鱼儿心下生出一阵莫名的不安。用袖口遮着口鼻,叶鱼儿往院子外小跑,院外都是脚步急促提着水桶救火的丫鬟和小厮。
不敢怠慢,叶鱼儿往火光的地方急奔而去。那个方向……那个方向……
叶鱼儿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是沉的,心脏在胸口处突突直跳,她从未觉得自己身子那么沉重。
“快救火呀!救命呀!老爷夫人还在里面!救命啊!”
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叶鱼儿在院外已被黑烟呛得睁不开眼。她见扑火的水根本赶不上随风渐大的火势,眼看着整座房子都烧了起来。叶鱼儿一咬牙,从下人手中抢过一桶水直浇在自己身上,“小姐!小姐!!”在丫鬟一声尖叫中,叶鱼儿健步冲进了火海,
“爹!娘!你们在哪儿!爹!娘!”冲进房内的叶鱼儿一边喊,一边急切寻找着叶君卓和夏莲的身影,她满面是泪,在火海中歇斯底里喊着她的爹娘。
神啊,佛啊,保佑爹我娘平安无事,保佑爹娘平安无事!叶鱼儿心里一遍遍祈祷着,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期望天上有神明,从未这样虔诚的祈祷,只要让她爹娘活下来,要她怎么样都可以。她不要再当没爹没娘的孤儿,她不要孤孤单单一个人,只要叶君卓和夏莲活着!要她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叶鱼儿被浓烟呛得几乎要晕过去时,终于找到了被房梁压倒住身体的叶君卓。
“爹!爹!”顾不上那根房梁着着火,顾不上自己只是血肉之躯,叶鱼儿咬牙忍住手上传来的剧痛,拼尽全力推开那半截房梁木。
房梁木下。满身是血的叶君卓早已没了意识。叶鱼儿想拉叶君卓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叶鱼儿急的脚下一踉跄,跌坐在地上。借着叶鱼儿跌倒的力,叶君卓身子挪了个位,叶鱼儿找到了被叶君卓死死护在身下的夏莲。
“娘!”叶鱼儿惊呼一声,忙去抓夏莲的衣服。
夏莲恍恍惚惚睁开了眼,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鱼……鱼儿……快……快走……别管娘……别管娘……”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叫叶鱼儿快走,也叶鱼儿哪里肯。
“娘你别怕,鱼儿来救你和爹了。”虽然从小习武,可叶鱼儿的小身板根本没办法同时带走叶君卓和夏莲,再加她几乎没有办法呼吸,口鼻里全是呛人的浓烟。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拉着叶君卓和夏莲,叶鱼儿使出吃奶得劲却只走了几步。再想用力,身子已经不听使唤,叶鱼儿眼前一黑,栽在了地上。
“鱼儿……”夏莲满脸是泪,她强撑着身子趴向叶鱼儿,吃力的将她护在身下。另一只手慢慢伸出去牵住已经没了意识的叶君卓。
这辈子他们三人许是缘分尽了吧,若有来生,再让他们做一家人。
夏莲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一个身影向她走来,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只是嘴上情不自禁地说着“……救……鱼……”话没说完,她的意识已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