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我“小的”[1]吧,我那六个已经成人的孩子都是这样招呼我的。他们中有三个是我收养的外甥,另外三个是我亲生的。他们背后叫我“小的”,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在演讲中提到过,艺术家们那勉强称作使命的东西,就是让人们对活着还能感到那么一丁点儿庆幸。随后我被问及是否知道些不负使命的艺术家。我答道:“甲壳虫乐队。”
在我看来,地球进化的最高等生物会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件尴尬的事儿,或者更糟。先不提那些理想主义者被钉在十字架上这种极端的例子,我生命中的两位重要女性——我母亲和我唯一的姐姐爱丽丝,你也可以叫她爱丽——现在都已不在人世。她们都憎恨生活,嘴上也是这样说的。爱丽会大声嚷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马克·吐温是他那个时代最幽默的美国人,像我这样年过古稀时,他发现生活对于他和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个负担。于是他写了这样的话:“自我成年以来,我从未期待过任何一位已得解脱的朋友重获新生。”他女儿简突然离世几天前,他曾将这句话写在一篇文章中。在这些他不愿复活的人里,还包括他的另一个女儿苏西,他深爱的妻子,以及他的挚友亨利·罗杰斯。
马克·吐温并未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但他却像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那般沉重。
耶稣在《登山宝训》[2]里感叹生活如此不幸,“哀恸的人有福了”“温柔的人有福了”“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
亨利·大卫·梭罗说过一句名言,“多数人在平静而绝望中生活。”
于是,我们污染了水、空气和表层土。在工业和军事上,我们创造出有史以来最诡诈的世界末日装置,这就一点都不难理解了。让我们说出心声吧,对于几乎所有人而言,世界末日真是来得太慢了。
我的父亲老库尔特,是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一名建筑师。他得了癌症,而他的妻子大约15年前就自杀了。他在老家闯红灯被拘留,结果发现他这20年竟然都是无证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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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跟拘留他的警察说什么吗?“枪毙我得了。”他说。
美国黑人爵士钢琴家胖子沃勒[3],在他的演奏达到狂热巅峰的状态时,他经常情不自禁地喊出一句话——“趁我快活时,给我来一枪!”
枪支这玩意儿使用起来像打火机一样容易,跟面包机一样廉价。它能够满足任何人谋杀的幻想,谋杀父亲、胖子沃勒、亚伯拉罕·林肯、约翰·列侬,或者是谋杀马丁·路德·金,甚至是一名推着婴儿车的妇女。它足以向世人证明一点,用科幻小说家基尔戈·特劳特[4]的话说,“生活就是一摊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