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懈扬了扬手上的血迹,嘲弄道:“你找死!”
赵瑞宁平静道:“和我比一场,不论生死。”
王懈轻蔑地甩了甩手,“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
王怀山皱眉看着赵瑞宁,暗道不好。王懈单灭土匪二十八人,狠辣毒绝,武功高强,赵家小姐不怕死地惹恼他,出什么事可真担待不起,毕竟盛京的那位吃罪不起。
“校场之事,难免生死,圈中之人,还是请回吧。”
赵瑞宁转身朝向王怀山颇为尊敬地行礼,往圈外走去。
王懈看着瘦削的背影,心中暗讽:打肿脸充胖子,多管闲事。
四周议论声起,赵瑞宁走到一名男子身边,轻声道:“借用你的弓箭。”
男子木讷道:“啊!给你。”
赵瑞宁立于原地左手拿弓,右手搭箭,眼睛微眯,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
吴刚勇从队列里跑了出来,飞奔向箭靶,看着正中红心的箭矢,高呼道:“中了,中了!
“一百六十步,还多了十步!”
林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短短一天一夜就让他见识了左手写字,百步穿杨,不,是一百六十步!
嗖嗖嗖嗖四箭疾发,如同流星追逐着流星,让人目不暇接。赵瑞宁将弓箭还给男子,歉然道:“你的弓不能用了,待会去向陈兵长讨要一把,他们的弓箭是特制的,能射得更远。”
男子咽了口吐沫,说不出话来,吃惊地抚摸着弓身,嘭的一声,弓弦断了。
王懈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赵瑞宁,眯起双眼,能在百步外射出如此精妙绝伦的箭,不仅需要极佳的视力,体力,更重要的是一种心态,屏蔽外界的声音,唯我独尊。
“荒北郡,赵瑞宁。”
“毒蝎。”
两人一触即发,王懈一记飞踢直冲赵瑞宁腹部,赵瑞宁侧身躲过,伸手抱起他踢来的右腿,一个泄力龙爪手直冲麻穴,趁势来到他身边,化肘为击直冲王懈腰间。王懈腰间一麻,双手发力直接腾起赵瑞宁一个抱摔,黄沙四起。
赵瑞宁单手撑地而起,化掌为刀朝王懈砍去,王懈上下翻飞一个转身从她身旁溜走,一记飞踢朝向她的腰间软肋,竟和刚才赵瑞宁肘击之处一模一样。赵瑞宁使出无影步,堪堪躲开。
王懈咬着下颚,化掌为爪,不屑道:“跟我玩阴的,爷教教你什么叫阴。”
赵瑞宁看着他的右腿,眸中流光闪过,“求之不得!”
王懈利爪疾驰而来,赵瑞宁双臂抵挡,双腿动作不断,使劲全身力气往他右腿膝盖踢去,两人你来我往,步步紧逼。
只待一步赵瑞宁就要出圈,看着双臂撕裂的布条,心中大骇,他用力之深落爪之狠竟要废她双臂。王懈看着赵瑞宁仍安然无恙的双臂,猜出她穿着黄金软甲,冷哼一声,爪劲三成,直冲赵瑞宁裸露在外的脖子。
两人目光相对,杀意不言而喻,巨大的五爪赫然就在眼前,赵瑞宁双臂一展向圈外空地倒去,同时右腿扬起朝向无心防守下盘的王懈右腿,轻轻一点。
林震紧张地低下了头,他不愿看见兄弟惨败。
嘭的一声,尘埃落定。
身边浮起嘈杂之声,林震缓缓抬头,但见圈线之上赵瑞宁单脚支撑着平躺的身体,微风拂过,一个利落的收身,借风而起,潇洒恍若云中仙。
王懈看着赵瑞宁脖子上横着的一道小拇指长的伤口,呵呵笑了。
在最后一刻,他化爪为刀,终是伤到了她,一个年仅十六女子。
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女子,是他轻敌让她轻松进身,一个泄力龙爪手麻穴打开,打着打着腿麻了。
“你心软了。”赵瑞宁不解却又肯定地下了结论,那一爪携雷霆之势而来却在最后一刻停住,化作二月柳叶,在脖子上留下浅浅的伤口。
王懈突然抬头呲牙一笑,犹如鬼厉。
赵瑞宁眼眸一深,俯身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王懈看着赵瑞宁那双琥珀色眼眸,无怒无怨,带着探究穿透他的内心,俯视着他的悲欢,而他早已如坠冰窟,毛骨悚然。
她,不怕他。在这个人面前,他就是个蚂蚁,一捏就死的蚂蚁。
王懈压下心里的惊慌,厉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不给那个人报仇吗?”
“我学武不是为了杀人,你为了自保也没有错。”
听了此言,王懈突然愤恨起来,大吼道:“他要杀我,我不杀他,就是我死!”
两人相距半尺,赵瑞宁能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一呼一吸,气势渐渐小了下去。
“你明明知道他杀不了你,你还下死手,你不就是想杀人吗?”
“我没有!我不想杀人的,是他要杀我,我才还手的!你是明白的···”王懈看着眼前的人,当她说出他是为了自保没有错时,他以为这世界上有人懂他。
“武功本是杀人技,人却可以自己选择!”赵瑞宁继续道:“吕宋上来的时候,你是有时间反应的,可你选了最恶毒的招式,直接要他的命!”
“我那一爪只是破了他的皮肉,没有伤他根本,他是自己吓昏的。”
王懈本能地出手,可是在触及皮肉时,他就清醒了,可是惯性还是让那人受了些皮外伤。
赵瑞宁斜睨着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仿佛再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懈看着狡黠的赵瑞宁,起身欲走,右腿一个不听使唤,踉跄地跌坐在地。
耳边又响起轻笑,王懈横了她一眼,狼狈地离开。
圈外的士卒纷纷让开了路,想说些什么却碍于他身上的煞气不敢言语,最终还是几个胆子大的开了口。
“王懈,是我们误会你了。”
“兄弟,你要是杀了人,我晚上怎么睡得着,吓都吓死了。”
“王懈,要是那官兵真死了,你找谁说理去,谁还敢跟你混,上战场第一个把你买了!”
拐角处,王懈摸着没有半点知觉的右腿,羞恼地捶墙。
泠儿不知从何处拿来斗篷披在赵瑞宁身上,看着褴褛的双臂,一抹厉色一闪而过,“这人真是歹毒。”
赵瑞宁取来白布将脖子的伤口包扎好,笑道:“我倒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跟你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王怀山为赵瑞宁一身好武功折服,大赞道:“巾帼不让须眉!王章,把我新得的流云弓拿来,我要把它奖给赵小姐。”
赵瑞宁走到王怀山的面前,恭敬道:“谢谢怀山将军,不过我要回盛京,赏给我岂不是让明珠蒙尘,一无是处。我更想把我未了的心愿赋予流云弓,让它留在这里。”
一旁的阮君昭臭着脸,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王怀山一听回盛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连忙恭维道:“赵小姐真是明事理,识大体,不知你的未了的心愿是何啊?”
“我的心愿很好实现,只需要怀山将军的一句话。”
“这有何难,我准了!”
赵瑞宁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笑容可掬,心宽体胖的王怀山将军,伸出手掌道:“君子一言。”
王怀山看着满是笑容,凤仪玉立的赵瑞宁,更是谄媚地笑着,伸出又短又胖的手迎了上去道:“驷马难追!”
阮君昭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忽得反应过来,“赵瑞宁,你可别···”
“阮郡尉,赵小姐一个小小的心愿你都不愿意她实现吗!”王怀山出言打断,言辞间暗指阮君昭不怀好意,“赵小姐,尽管告诉我你的心愿。”
赵瑞宁笑意更深,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王怀山这可是你自己挖的坑,别怪我。
“我要当兵。”
“好。”
······
???
!!!
“这···赵小姐,女子怎么能当兵呢?”王怀山皱着眉头,一副你坑我的倒霉样子。
“募兵令上写,凡年龄在十六到三十五之间的身体康健的百姓均可参加。这募兵令上面有怀化大将军的军印,怀山将军你认还是不认?”
“······”
“我爹是大胤国的郡守,我自然也是大胤的百姓,还是怀山将军觉得我能打得赢王懈,却举不起来一百斤的石头?”
“······”
阮君昭看着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赵瑞宁心中五味杂陈。他没能保护挚友,眼睁睁看着儿子在战场上离去,如今视作亲身女儿的她也要去那个难料生死的战场吗?
可他也不想看到那个毫无生气,行尸走肉的她啊!
这场比武,是做给他看的,证明她有资格,有胆色。
真的长大了。
四周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她只是看着阮君昭,跪了下来,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叔父。”
声音甜甜糯糯,像极了以前犯错后,罚她练功两个时辰后,有气无力的叫声,像之羽毛划过心扉,柔成水了。
阮君昭扶起了赵瑞宁,看着已经长到他肩膀的小侄女,哀求道:“不去,行不行?”
“实是有心破执,昭昭如雪。”
阮君昭呼吸一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怀山冷眼瞧着,他今天是让这两人耍得团团转,犹如釜底游鱼,任其宰割。
“不行,我就是赔上这张老脸也不能让赵小姐参军,生死攸关,岂能儿戏!”王怀山拉过阮君昭的衣袖,大义凛然道:“赵郡守可就这一个独苗苗,你可不能心软啊!”
“阮郡尉,我就是五马分尸也不能让她进狼窝啊,你看看赵小姐这芙蓉姿色,那还不得吃干抹净喽,你说要是让赵郡守知道,他会怎么怨你啊!”
“······”
赵瑞宁看着王怀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哒咘哒,满脸疑惑,这就转脸不认人了???
说好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