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风格明显就很受林涛他们的喜欢,他们一个个轮番和我爸敬酒,我爸也很豪爽,来者不拒,谁来敬就和谁干。喝到后来,我们一个个都快趴下了,他却还屹立不倒。我真不知道,我爸就是个工人,他这一身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有这酒量,就是光陪领导喝酒也该飞黄腾达了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爸和林涛梁东他们几个越聊越投机。今天祁健,萱萱,安琪,刘艳都走了,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就是我寝室的几个兄弟和林涛的几个兄弟,也都是自己人,都是我们一起干张铁的铁杆,所以大家交谈甚欢。
席间,我爸没少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什么我7岁还尿床啊,10岁了还怕鬼,不敢自己一个人睡,给大家逗得哈哈直乐。我心说这算完,以后我在众人心中的形象直接就崩塌了,谁还把我当大哥?
喝到开心的时候,我爸突然画风一转,问我说小子,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啊,都敢拿着砍刀砍人了。
我心里就是一哆嗦,知道我爸因为这个事生气了,可是瘦猴没看出来啊,他还在那喝的高兴着呢,随口来了一句:“嗨,这算什么,我们天哥现在在一中可算是混得相当好呢,多少人都想认他当老大!”
这句话一出口,饭桌上完全安静下来,我爸我妈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林涛狠狠的瞪了瘦猴一眼,瘦猴吓得就是一哆嗦,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我看我爸我妈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他们心里一定想着,这孩子上了中学,学坏了啊,不光喝酒,还打架,现在都成混混了,还敢拿砍刀砍人了。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过了好久好久。
“嗨,你们都怎么了?砍人算什么?我小时候也砍过!”我爸忽然叫了一声。然后又端起酒杯:“来,不醉不归!喝呀!”
这一下,大家都惊讶的看向我爸。
“叔叔,您小时候也砍过人?”林涛第一个问道。
“对啊。”我爸摸了摸鼻子,一杯酒下了肚。
这一下,大家都纷纷追问我爸砍人的细节,反而没人关注我了。我妈在边上也是饶有兴趣的听着我爸吹着牛逼,什么自己小时候多么多么英勇,多么多么霸气,砍起人来手都不带抖的。听的林涛他们一阵阵的惊叹,不停的给我爸敬酒。酒桌上这才恢复了和谐的场面。
我知道,我爸是为了缓解气氛呢。他不愿意就这么冷着,却也知道就算他不说,我妈事后肯定也得问我,还不如就在现在人多的时候说开了好。这是帮我把事情最小化的解决了啊。
等到大家都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爸起身,摇摇晃晃的去结账。我就知道他也不是一点都没醉,我爸还没到那么牛逼的程度。
结了帐回来,我爸还是摇摇晃晃的,跟我们说:“小子们,都给我注意点哈,千万别让你们老师发现你们喝了酒。要不我可就完蛋喽。”大家纷纷说不会不会。
我爸我妈当先走出了饭店,林涛他们也都出来了,李晓最有眼色,说我们就先回去了。他知道我爸我妈肯定得跟我单独说几句话,这是给我们创造机会呢。其实要是一般的孩子,肯定怕父母责备,借着这个机会说不定就和大家一起跑了,那父母也没办法。
但我明显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我爸这么开明,李晓也看得出来,所以他才这么说。
“好,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注意安全啊。”我爸给他们打了两辆车,看得我一阵肉疼。我这辈子也没坐过几次出租车啊,没想到我爸在外面这么大方。
“儿子,”我爸喝的迷迷糊糊的,说话条理却依然很清晰:“我知道你嫌我们烦,我也不和你啰嗦什么,爸知道你做的事肯定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的程度,你是绝对不会砍人的。所以爸不多说什么,但爸临走前,必须要告诉你一句话。”
“爸,你说吧。”我知道我爸肯定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
“不要再和别人打架了。”我爸说,明明是个祈使句,他却用了恳求的语气:“这也是我和你妈共同的心愿。”
“是啊,小天。”我妈也用哀求的语气说:“你可知道,你在外面和别人打架,我们心里是什么滋味。你让人打了,爸妈心疼,你把别人打了,爸妈担心。我们自从听说了你被警察抓走之后,天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受的煎熬简直是难受极了,所以爸妈求你了,不要再和别人打架了,好不好?”
这一刻,我的心里痛苦极了。
我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我的苦衷。如果不是被欺负急了,我怎么可能会打架,怎么可能会用砍刀砍人?
从我拿起木棍打向周强的那一瞬间,我就决定了,我这辈子,再也不要任人宰割,再也不要被人欺凌。所以,我反抗了,斗争了,并从此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一条充满光明的道路。可能在我爸妈看来,这条路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是黑暗的,但至少对我来说是光明的,是开心的,是能让我找到做人尊严的。
我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正想要磨刀霍霍大干一场的时候,却因为父母的几句话,我就要放弃一切,重新做回那个该死的好学生,书呆子?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吹在我的身上,也吹在我的心里。我的心冰冷冰冷的。我不是一个愿意去欺负别人的人,就如同在号子里一样,别人不来欺负我,我是不会主动欺负别人的。可是,当这个社会如此黑暗,当所有人都愿意来欺负我,都愿意跟着踩我一脚,难道我还应该隐忍,难道还要遭受着他们的欺辱?
当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我的心会变得无比的暴戾,我的血也会随之沸腾。已经握紧的拳头,怎能轻易松开,已经出鞘的利刃,又怎能轻易收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