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哥,这么纯情?”
1.
景区发生地震的时候,钟荧带队的学生会成员正在和当地的藏族人民跳锅庄舞。
初秋临近傍晚的光景,白昼显得十分漫长。将暗未暗的天色下,当地人民正捧着木柴,为即将到来的夜晚添篝火。在突如其来的强烈晃动中,藏民手中的木柴滚落一地,围着广场跳舞的一群人也已经东歪西倒地尖叫了起来。
“地……地震了!”
“喂——小心点别踩到我!”
“妈呀……我才第一次来南方就碰上地震了!”
钟荧只觉在一片喧闹中眩晕得有些站不稳脚,等地动山摇结束之后,她才心有余悸地从地上撑坐起来。
也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钟荧就已经一边扶起摔倒在地的学妹,一边着急地四处张望:“A大有受伤的吗?快都来我这儿集合一下!”
还好他们正处于空旷的场地上,在这儿跳锅庄舞的学生会成员很快就来齐了。旁边就是一排排古镇楼房,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古镇的工作人员就赶了过来,趁余震还没到来,想要尽可能地将游客往安全地带转移。
转移的人群闹闹哄哄的,大多都还在讨论刚才劫后余生的恐惧感。
钟荧朝后看了一眼宣传部部长陈远正在后面安抚人心,她只能掏出手机尽可能地刷出有关地震更多的消息。
可最多也才只知道是7级地震,而且震源就离他们所处的景区不到八公里。
钟荧略微皱了下眉,握着手机穿过人群朝前面带队的工作人员挤过去。她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必须摸清更多的实时情况。
“嗯嗯?你刚才问的什么?哦哦,对——景区出入口的道路已经出现了裂痕,汽车暂时还不好通行……”
“但是在里面的,我们每一个景区工作人员都已经在及时参与救灾了。本地的消防员也很快就赶过来了,你们放心……”
钟荧挤过去,工作人员正在耐心地回答身边每一个游客的问题。
“……对啊,就更别说深处的瀑布了,那可是我们景区最负盛名的景点啊!等再晚一点,还不到深秋的时候,红叶铺满山,那景色可好看了,可现在这……唉,这回太糟心了……”
钟荧原本在一旁静静听着,直到听见“瀑布”两个字,才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转身,也不顾汹涌的人流又重新挤回灾区。
网球社的都还在瀑布附近对决……
地震发生前,听一位同学说——又有大三的学长非要和刚进校的顾风同学PK,所以也就还有一大半的网球社社员留在那儿兴致勃勃地观战。
这是A大学生会促进校友情感交流(俗称联谊)的活动。每年初秋都会组织学生自愿出游,而钟荧作为大三在校的还单着身的学生会高层被迫带头组织了此次活动。
记得当时学生会会长搂着女友的小细腰,还一脸自认为是办好事的笑容:“荧荧呀,单身不是你的错,还不去争取就是你的问题了。你看看人家宣传部部长的觉悟多高,积极响应组织的号召!还恨不得再招揽一些小学妹参加这次的情感交流。”
这话气得钟荧直翻白眼:“他就这个月正好单着而已!”
“你看人家单一个月都不闲着,再看看你!”
“……”
“而且这一届新生我瞅着有很多身材不错的小学弟哦,难道你就不喜欢年轻的‘小鲜肉’吗?”
顾屿然和顾风就是最完美的存在了,她不会再觊觎其他任何人的……样貌身材。
但钟荧对于顾风也会参加这种联谊还是有些意外的,她还一直以为他眼中只有网球。
有好心的游客扯着钟荧的衣袖,担忧地把她拽住:“哎……小妹妹你往哪儿跑?这边才是安全区——”
“谢谢,我朋友还在里面。”
他们刚才只是在平坦的古镇活动,再往深处走,才是崇山峻岭、绿树掩映的自然风光区。
可是往自然景区通行的道路已经被震得崎岖难行,碎石遍地。不少游客三三两两地互相搀扶着从里面走出来,夜幕逐渐渲染开来,远方的天际灰蒙而阴沉,只露出一小片依稀的白色光晕。
景区的救援人员正抬着担架陆陆续续运送着伤员出来。
可是离深处的瀑布还有一半的路程,钟荧打开手机的灯光继续向前行进。
这里信号不好,一直联系不上网球社的社员,每一次看到有人被担架抬出来,她的心都会被狠狠揪一下,连呼吸都跟着难受,她生怕下一个被抬出的就是顾风他们。
之后的道路彻底被一块巨大的落石近乎全部挡住。钟荧想要沿着塌陷的路边绕过去,这才终于被救援人员发现。
救援人员抓住这个一直在往重灾区跑的小姑娘:“嘿——别再往里走!快回去!”
被抓住的钟荧怎么拜托,也不再被允许往里面走了。
夹杂着泥土和血腥味的晚风中,钟荧急得都要哭了,然后就远远地看到以顾风为首,穿着蓝白社服的学生们一个个地出现在前面的转弯处。他们背着受伤的同学和游客从道路深处朝她走来。
顾风埋头走在最前面,他的左面高耸着摇摇欲坠的山崖,右面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挎了两个网球包还背着个大三的学长,身后社员一个个社服都弄得脏兮兮的,可走出来却像是带着光。
钟荧喜极而泣地朝他奔过去,天色黑,什么也注意不到,结果被尖锐的落石擦破了皮,直接吃痛地蹲在地上又是泪眼汪汪。
然后上一秒还背着受伤学长的顾风,下一秒就把平头学长扔在原地,还背着两个笨重的包呢,却轻而易举地单手撑在挡在路面的巨石上,然后侧身跃了过来。
“喂,顾风你背我走到一半跑个毛线!”被扔在地上的平头学长揉着屁股扯着嗓门儿喊。
旁边还扶着另一个社员的男生走过来,停到平头学长身边,却直着身子不准备扶起他,眼神很是厌恶:“消停点儿,要不是想着PK的时候把你虐惨了,小风哥还不愿意背你呢。”
2.
看到小腿上的血口子快有半根手指那么宽的时候,钟荧一边痛苦地拧着眉毛,一边抽出面纸准备擦拭伤口,握着面纸的右手手腕却被人忽然抓住。钟荧察觉到身前投下了一片阴影,她仰了下头,就见向来冷冽的男生跟着蹲下身,微微张了张嘴:“我来。”
手腕被人抓住,小腿又被他这样一直盯着,钟荧有些受不了这么近的气息:“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顾风没说话,他略微抬头看了眼腾不出手的救援人员,随后直接拧开了背包里的矿泉水,又低头看着钟荧小腿上的伤口皱了下眉,抬头看了她一眼:“会有点痛,忍一下。”
她一直在忍呢……特别是在小她三岁的这个男生面前。
钟荧点了点头。
虽然顾风给她冲洗伤口的动作既轻柔又快捷,但是钻心的痛就仿佛直冲上脑门,她一个劲儿倒吸着冷气,双手都攥紧成拳了。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停顿了一瞬的男生将她的平底凉鞋脱了下来,网球社的社员们已经陆陆续续绕过巨石走到了这边的安全地带。
然后一群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社员,原本还单纯地以为冷面的顾风只是心善,直到女生的凉鞋被他脱下来后,才纷纷秒懂般地吹着口哨散开——
“哎哎哎,我还可以再背几回游客出来!”
“我可以一晚背三回!”
“我一晚六回!”
“我努力努力还是可以一晚八回的!”
几个好心的社员一边粗着脖子红着脸争执,一边往重灾区走,俨然没注意身旁那诧异的目光。
路过的中年男人一边抽着烟一边眯了眯双眼,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强的吗?
而钟荧也显然没料到顾风会这么做,男生的手掌有些灼人,她难为情地想要收回被他握住的脚踝:“小风……”
“嗯?”顾风微微抬了下头,两人一个蹲着,一个坐在路牙边,男生的眸就像沉入深海的琥珀,冷冽而干净。
顾风看着她,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蓝色护腕取下,然后再次抬起她的脚踝,将护腕戴在了她的伤口处暂时止血。
见状,钟荧震惊:“这是阿姨今年才送你的护腕啊……”
“她去年送我的也是护腕。”顿了顿,似乎是为了不让女生歉疚,男生又补充了一句,“前年也送的护腕,我有很多。”
顾风这才站起身四处看了眼,毫发无损的社员已经帮着救援人员去重灾区救助其他人了,道路对面还坐着几名受伤的社员,救护人员应该很快就能赶来治疗。
他思忖了一瞬,随后走向受伤的社员,声音干净而利落:“待会儿医生来了麻烦他们再给钟荧包扎一下,她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应声答应下来的社员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心想钟学姐的前半生真是顺风顺水啊,这么一处小口子跟玩儿一样的伤竟然都是最严重的、足以让小风哥脑子里的警铃直响的伤口了……
而钟荧还在一旁止不住地懊恼,原本是打算去瀑布找他们,反倒添了倒忙,这时,一双红白色的球鞋停在了她的身前。
周围的光很暗,钟荧刚想抬头看一眼,一件轻薄的外套就被人搭在了她的头上。
温润的山风吹得景区里的树木沙沙作响,因为女生抬头的姿势,搭在头顶的外套顺着滑了下来,就见顾风正好转过身朝她淡淡地挥了下手:“走了。”便又跟着返回了重灾区。
3.
钟荧没等多久,从市区赶来的医护人员和消防员便将他们送到了古镇的安全区域。
这时,钟荧的手机一连响了好几声。宣传部部长陈远已经给她打了快十个电话,之前在山区没信号,她一个都没接到。
钟荧拨过去连个忙音都没有电话就被接通了,那头的陈远跟着就吼了过来:“钟荧你死哪儿去了,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我去找顾风他们啦,你放心,大家都很好,你把小学妹们照顾好就行。”
电话那头的人有好一会儿都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很久,陈远才憋出了一句:“你比她们麻烦多了!”
“对对对,我知道小学妹们比我乖巧多了,还有什么要嫌弃的吗?”钟荧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这个软柿子连她自己都不想捏。
陈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很别扭地问了句:“要我过去陪你吗?”
“不用。”
下一秒,陈远就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钟荧已经感觉不到小腿的伤口在痛了,打算帮着把受伤的人员扶到医生那里检查,就听到刚才被顾风背回来的平头学长正一脸难受地对医生控诉:“再好好帮我检查一下右肩,都要酸痛死了!”
医生睨了他一眼:“砸伤的不是左脚吗?右肩又怎么了?”
“被一个狂小子打的!”
这话刚一出,旁边的社员就坐不住了:“明明是学长你从开始就一直挑衅小风的!”
平头学长骂骂咧咧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神经病吧,出来联谊约个妹还要装样儿穿社服就该被骂啊!”
那几个小社员也穿着蓝白社服,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我们爱网球社有问题吗?”
“那他不让我输五十个球就不让我走,又怎么说?”
“学长你如果不说什么惹小风的话,他应该连和你PK都不屑呢!”
平头学长眼看要粗着脖子跳起来,一副下一刻就要挽衣袖打人的架势,把几个初出茅庐的大一新社员吓了一跳。
还好心宽体胖的女医生看不下去了,于她而言,正好是顺手轻轻一推而已,就把平头男踉跄地推出去了好几步,然后望向另一边:“下一个。”
平头男愣了一瞬,又跛着脚跳回去:“医生你还没给我看呢。”
“不是还可以骂架吗?既然这么有精力,就再重新排一下队吧。”
钟荧把下一位受伤的游客扶过去就打算再出去帮忙,就见安分地在墙边蹲成一排,刚才和平头男互怼的几个小社员十分殷勤地朝她招着手:“钟学姐来这里来这里!”
他们也才刚包扎了伤口,简陋的医疗处人满为患,他们让出了座椅只能蹲在角落休息。
“怎么啦?”钟荧一边想着怎么这一届体育生个个都这么白嫩,一边走过去凑上前俯下身。
江小川是顾风他们寝室唯一不幸受伤的小白脸,他看着钟荧又是披着顾风的外套,又是用着顾风的护腕止血,简直是羡慕到不行:“小风哥让你去找医生再重新给你包扎一下。”
闻言,女生也跟着他的眼神往下瞅了一眼自己的小腿,天蓝色护腕上绣了个白色小“F”,这是顾妈妈专门定制的。
“不用啦,早就不流血了。”
江小川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要的,要的。”
“真的不用啦。”
“还是需要的需要的,我好把小风的护腕给他揣回去。”
钟荧都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是怕她私吞了小风的私人定制啊:“好的,你等一下。”
看到钟荧真的去排队包扎了,身边的社员终于忍不住拍了一下江小川的脑袋:“你傻吗?钟学姐自己会还给小风的,这样一来二去,小风不就可以追到钟学姐了吗?”
闻言,江小川一身正气地回呛道:“放屁!前一周他才拒绝了班花,说的是要好好打球,天天打球,不交女朋友的你忘了吗!”
两人像看智障一样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后互相不再和对方说话。
没过一会儿,钟荧就已经重新用纱布包扎了一圈,还用清水洗掉了护腕上的大部分血渍才递给江小川:“本来是想回去洗干净再给他的……对了,”女生顿了顿,还顺带把宽松到快遮住大半百褶裙的社服脱下来给他,“这个你也拿着吧。”
毕竟短时间,她还真可能没有和顾风单独见面的机会。
江小川挠了挠包扎了一圈纱布的脑袋:“这怎么好意思呢……”
旁边的社员已经气得再次拍了一下江小川的脑袋:“不好意思还伸什么手!”然后赶紧堆满笑意地看向钟荧,“钟学姐你先穿着别客气啊!”
可是钟荧已经把社服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江小川。女生随意扎着低马尾,她的头发十分柔顺,脸颊两旁没扎上的碎发有些遮住她的视线。钟荧将发丝别在了耳后:“没事,正好让他给小风拿着,我一直来回跑也出汗了。”
看到钟学姐又跛着脚去帮忙了,江小川抱着外套有些惆怅:“我还是起来站着吧。”
“哼,你终于知道不对要反省了?”
“不是,我蹲着小风哥的外套就拖地了。”
“……”
4.
女生是被越发喧闹的嘈杂声吵醒的,蹙着眉头迷糊地睁开眼,才见临时医疗所大厅的医护人员都已经换了一批了。事发突然,就把古镇的服务大厅用作医疗所,她在座椅上睡了一晚。钟荧四处张望了下,却怎么也没看到之前蹲成一排的网球社社员。
他们不会因为没看到角落里的她,就都先走了吧?
钟荧一下清醒过来,噌地起身就往服务大厅外跑,却和刚踏进大厅的男生撞了个满怀。
天已经完全亮了,来人有着异常结实的胸膛,再瞥一眼大片纯白色主体拼接的蓝色短袖上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女生便知道他是谁了。钟荧揉着脑袋很高兴地仰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星光:“你们回来啦!”
顾风扶着她的手臂,看向她的目光漆黑沉寂。一晚没休息,男生的精神面貌依然还不错,除了蓝白色的T恤变脏了点儿。见女生站稳了之后,他便很快收回了扶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嗯。”
钟荧偏了偏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笑意盈盈的男生。昨晚受伤的那几个不在,钟荧正准备去找他们,却被顾风拽住了手腕,拉回来:“休息一下。”
她已经休息一晚了,别人看她也包着纱布都不让她帮忙……
“我去找受伤的那几个小孩儿。”
“丢不了的。”
顾风仍然不松手,反倒是一路把她拉回座椅,他才得空仰头喝了几口冰冷的矿泉水,丝毫不在意其他成员笑得贼兮兮的表情。
钟荧只好陪着他再坐一会儿。
“我算了下,我好像正好背了八个游客回来!”
“我跟你一块儿走的,那咱们一样!虽然一晚没休息,但好歹算是帮上忙了。”
“搬石头那次是真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
“哈哈哈,你还记得吃奶那会儿的事啊?”
“……”
其他几名大一新社员颇为激动地讨论着,随后又转过头看向顾风,其中一人问:“小风你呢?”
男生的目光淡淡的:“不记得了。”
钟荧听到他们说到“搬石头”的时候,才悄悄瞥了一眼顾风的手。干干净净的,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修长,就连手指关节都是好看的。但是仔细一看的话,还是能看到指甲盖上大大小小的划痕和细小锋利的红色伤口。
女生的心被揪了一下,有些自责,这个景点当初是她定下的,当时宣传部部长陈远是想把地点改到5A级天然温泉区来着。
“为什么来联谊还要穿社服呢?”钟荧实在是没话找话了,但她的声音是公认好听的,没有一个专业老师不爱她的嗓音,这个时候多说说话,应该能让人稍微安下心吧。
但是,这个问题显然让顾风一时有些无言。他皱了皱清俊的眉目,看了她一眼:“不好看吗?”
他是真的没参加过这样的团体活动,而且他觉得穿什么衣服都一样。
“好……好看呀,哈哈,小风穿什么都好看!”两人离得这么近,还都在看着彼此,这让她怎么能说出不好看?而且不可否认的是,挺养眼的。
闻言,男生抿了下嘴角,似乎是很淡地笑了下。
“哦,对了,我去给你们买点儿吃的。”
结果女生刚要走出大门,就见江小川他们兴冲冲地抱着一堆饼干、矿泉水往里边走,那模样十分激动,看见她了,都屁颠屁颠地朝她跑来:“钟学姐,电视台的记者待会儿要来采访我们!”
然后也不待钟荧问出来,再一抬头往后望,看到顾风他们了,江小川一阵风似的就跑过去再次亢奋地重复了一遍:“小风啊,我们待会儿就要被记者采访了哦!”
坐在顾风旁边的周淮声无情地嘲笑了他一番:“你屁事儿没干,还是我把哭个不停的你拖回来的,采访你干吗?”
江小川是这里面看起来最瘦削的,偏偏有一米八一的身高,看起来还真像一根竹竿在高处悠闲地晃啊晃的。他不服气:“脑袋被砸一下,那眼泪蹦出来是正常反应好嘛。反正,她说的是采访咱们网球社。”
江小川看坐成一排的社员一动不动,干脆首先把顾风拉起来,往外面推:“你们别和电视台客气啊,这也是给我们A大挣面子!而且父母都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们啊,记者就在外面等着,都快点儿!”
顾风对采访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但是看到江小川松开他后又兴致勃勃地把一边正在打电话的钟荧也拽上了,便一言不发地一同跟上了。
周淮声原以为顾风会转个身回去的,他走上前搭上顾风的肩:“你说你图什么呀,也不和学姐说说你来回跑了十三趟的光荣事迹,昨天因为大三学长说了句学姐的坏话就把他虐到拿不起球拍的事也不提。”
顾风看了一眼被江小川拽走,脸都红透了的女生。他薄唇微启,一点也不躲避:“和她同个框。”
周淮声愣了一瞬,而后忍不住笑开了:“小风哥,这么纯情?”
“不是,”男生看了好友一眼,“是她纯情。”
5.
钟荧还在电话里和陈远确认待会儿的集合时间和地点,就被江小川往记者的方向拖过去。女生本能地往后退,只好提前挂掉了电话:“不是,小川你把我拖过去做什么呀?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偏偏其他几个社员也笑着围住她:
“钟学姐,有你在我们才这么拼命的哦!”
“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当然要一起接受采访啊。”
对面的记者看到穿着整齐一致的网球社服的男生们走过来,也连忙打开摄像机,拿着话筒笑盈盈地走过来了。
晨光已经落满整个山谷,他们的社服以白色为主,这会儿照得人更加发亮。女生硬着头皮被他们推搡到最中间,这个时候只能对着镜头努力保持微笑了。
记者穿着干练的冲锋衣,眼中满是欣慰:“我们从这里的工作人员和游客那儿了解到,虽然同学们也是暂时被困在景区当中,却彻夜不眠帮助救援,这份赤诚之心真的很令人感动,能给我们说说最初的情况吗?”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们在瀑布附近看对决。那场比赛真的太精彩了……不是专业场地,也没有严格的划线区域,是我的话估计都会一不小心把网球打进河里……”
“那时候还有很多游客驻足观看,地震发生得太突然,所以其实最初我们也就是力所能及地帮助游客们来到安全区。”
“男生嘛,有时会有些争强好胜,后来,我们干脆就是比谁帮助得更多,哈哈哈!帮助了别人自己也挺高兴的!”
新社员们应该都是第一次被采访,一个个都挺热情地回答记者的问题,笑嘻嘻的,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十八岁这个年纪的青春活力。
记者还没问出什么问题,就已经得到很多想要的答案了。
女记者一边听着他们的回答,还一边审视了一眼人群中的女生,也没穿网球社的社服却还是被一群大男孩儿推到了镜头最中间,想了想,还挺感动,应该是他们特地给她准备的游客采访吧。
听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女记者也顺势将话筒递到钟荧的身前:“这位……应该是其中一位受过你们帮助的游客是吗?”
哎?游客?
钟荧听到这里有点蒙,社员们却互相对视一眼便一边笑着点头答应着,一边回头将清俊的顾风推到了最前面。
周淮声更是直接将顾风推到钟荧的身边,笑得双眼都快眯成缝了:“对对对,就是这位见义勇为的小哥哥,条件艰苦事发突然,还把自己的护腕拿来给这位女生止血。当然,现在包扎的纱布是后来医生重新再给她处理了一下的。”
钟荧看了眼身边绷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笑意的顾风。
他双手插着兜,不怎么说话,但在一众男生里仍是最为显眼的那一个。而且,原本挺拔冷峻的男生笑起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些温柔,她之前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谢谢你,顾风。”
闻言,顾风低下头,看向她,澄亮的眼里嵌着的是她的身影。
男生的声音分明得就像黑白琴键:“应该的。”
不远处,站在服务大厅门口、跛着脚的平头学长张胜,看着阳光下笑开的一群小屁孩,他不禁点了一支烟,却仍然觉得烦躁。
加上昨天在瀑布的那场对决,还有刚开学令人憋屈的那一场私人赛,他已经一连输给顾风两次了,区区大一的小破孩儿……张胜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就连手中的香烟星火快燃到了烟蒂也毫无察觉。
“这位先生,麻烦不要在这里抽烟。”
“滚滚滚,你管得着吗!”
有护士好心过来劝了一句,张胜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跛着脚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