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绝迟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眸色幽暗。
鬼域名外,因其地理特殊,月城的人身修可怕境界,他们招数离奇,行事特异,生性狡诈阴毒,而又音容绝奇,一双异瞳,或是丑绝人寰,或是仙人之姿,能人异士居多,各种极端的生长,故而名声大噪,视为魔怪,不为外境六域所包容,却也没有外域敢入主月亮城。
东唐传说,大概也就这些。
“年轻人说笑了,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所见,万物生阴阳,人走阳间道,鬼走阴间路,而有的时候,鬼是死了的人,人是活着的鬼,哎呀,许久没见过有趣的年轻人了,老婆子就有些烦叨,想必二位新人是来自域外几地吧?
看今夜机缘时分,确有天命所钦,良缘嘉禾,不如买去我手里的这盏结缘灯,为二位的新婚添上一份福彩。”
苏宜微微皱眉,“你怎知道我二人是新婚?”
“方才你们说的话,老婆子都听到了。”卖灯老母笑着答道。
苏宜虚眯起眼,眸光迅疾地犀利起来,他细打量起那盏琉璃灯盏。这所谓的结缘灯确实细像是个好东西,有点宝物的样子,只是这女人来的实在诡异,气息隐藏极深,到底是何等境界的功夫连他也听不出来?
“走了苏宜,月城该是不远了。”
殷绝迟冷漠地道一句,打着伞走进了雨中,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
夜半,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没有睡意,全身刺骨的酸疼,脑海里是血腥的故事情节,火葬里的城,尖叫的男男女女,一幕的一幕如厉鬼般纠缠她,尤其是雪天里的女孩一丝不挂,沉默地望着灰色的雪天,确切的说,是心里疼,是现实情节太生动,她睡不着了,七年蹉跎,沧海桑田亦不过是瞬息之间,可真的是消磨太久了。
她盼着自己长大,日复一日的期盼。
而真要到了长大这一天,她却没有了预期那样的嗜血无度,冷血无情。
既然睡不着了,那便出去透透气,想着时已经披上了一件墨色斗篷,推开窗门,见雨已停了半宿,她下意识的忘了眼夜空的白月,便跳飞了出去。
“你又要上哪里去?是不是毒瘾又发作了?!”
苏宜惊醒,火急火燎地穿衣,欲要追着出去,而刚提起腿越过窗口,便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遥遥望着那殷绝迟一跃丈高,越上高楼,像极了话本里奔月的侠客,一去不复返,几个飞跳之间不见了身影。
忽地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便看到一把陈旧的青伞搁在圆桌上,它一动不动,安静的,些许你还能嗅出一丝尘嚣的芳香,哦!别被这样的外表骗了,它亦是你全然不能想象它在它主人手里时的模样,活了,跟复活的恶鬼一样,开花同时避之不及,最伤人!这一时他的心里忽地生出了莫明厌恶,有了抵触的情绪……好罢,坦率的一点说,他害怕它,说出来真是可笑,不知为什么,心悸病一天比一天厉害。
在此之时,一道残影破风划过,恍惚之间,便消失在黑夜的长空。
黑影修长纤瘦,她幽灵般地落在苏宜身后,恭谨低头,执剑作揖,轻声唤道:“先生。”
清冷的女音瞬间就打破了死寂,语气几分谨慎,“北门的人进城了。”
苏宜微微蹙眉,随手轻折了一枝香兰,嗅了嗅,道:“倒是来的快。”
他又轻叹了一口气,“她毒瘾发作,你去把北门的人引过去,否则……”
“属下就命一条,那两魔头不好惹,还是您亲自……”女子提议,却是心有余悸。
“我也不敢招惹,一旦暴露了临斋先生的身份,那批粮草就该便宜了那老狗。”苏宜揉揉了头心。
………
西鬼夜半,极地大漠,鲜少有人迹,一轮银月清冷地高悬在星空,极地之光,变幻迅猛,恍如深陷星海,令人望而生畏。
这片光景,被放逐的人会思念许久许久,久到麻木不仁,无比荒凉。
鲜明的对比,东唐的月色压抑的让人落荒而逃……
殷绝迟半跪在碑前,一只手死死的攥着衣摆,身体微微颤抖,她赤红着眼睛,眼里浑浊的光圈肆虐的疯狂,氤氲着嗜血的杀气……她时而浅笑,时而低声怒吼,中毒已深,几乎疯癫。
这就是逃离北门的下场。
噬骨病,控杀不听话的下属,这种毒,反复无常,早期被根种精骨,北门所有女孩都有,亦亲眼见过她们背叛北门后痛死的样子,若不按时服用一剂,就要像个废物一样,瘫软在阴沟里,几欲痛死。
可她不想死,她也不想自己永远是个受人控制的唐奴,一个杀人工具。
忽然嗓子一股腥甜,她意识到不对劲,毒来的非常猛烈,彼时脑海一阵蜂鸣,熟悉的感觉,致命的心跳声,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倾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全身痉挛,无法呼吸,像万千蚁蛆啃食她的血肉,传来让人难以承受的钝痛,她努力地撑起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像个将死的烈士,灰头土脸的站起来,这个过程仿佛要了她的命。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种种经历,那时还不在北门,还不会掌杀戮命,在一个喧闹地人间地狱里,人与人或是人与野兽纵情撕咬,台上骨肉模糊,血泪飞溅,你死我活。
而台下的人是那恶心作呕的喧哗,他们总要催促她,有的催促她去死,有的催促她站起来活下去!打下去!
她听话的站起来,站在生死面前,她遍体鳞伤,气喘吁吁,她感觉脆弱在一念之间无所遁形。
不要放弃自己就是对了!她告诉自己。
要命的是她的手脚无力,已不听使唤,她感觉有个人正在向她靠近,只是她的视线已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了,却看见了一点微黄的烛光,在夜风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