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城,风微寒,似春风乍暖还寒时节。
南域,白帝王城,东市六街,那繁华大道里,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各样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大小的酒楼门店客宾纷扰门庭若市,人与人,生生不息,好不热闹!
紫荆悦来是王城著名的酒食,雕梁画栋的厢房,落雨薇斜倚着窗棂,左手握着右手,不断地摩挲着食指微凉的碧血戒,她的目光落在某一处的巷口,眸中冷意流转,冷艳的嘴角微微上扬,尽是讥讽的笑意。
但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裳破败的女孩儿,怀里紧抱着婴孩突然从巷口窜了出来,神色惊惶不定。
而瘦弱的身形一顿,她站在巷口,呼哧呼哧地大喘着粗气,不安的神色望望这儿,望望那儿……哪儿也不能安稳她的目光。
几度地回首望去,巷子深处,偶时能闻几声犬吠,即便没有看见什么,但那如影随形的危机似乎无处不在,她能感觉得到!死亡的恐怖……
拢了拢怀中婴孩的衣物,闭上眼,心一横,便向一家院舍里飞跳了进去,再出来时,只有她一个人径直地冲出了城门。
此时此刻,遥长的深巷走来一个人,瞬息之间,已经来到了巷口阴影处,飞逝如电,像似暗夜潜藏了亘古邪气而高傲的鬼魅,游离人间徘徊红尘的异人,煞似了那苍美的异族,明灭相随,杀人于无形之间,身修可怕的境界。
那是一个男人,欣长的身姿,黑衣蟒袍靓身,他日天打着花伞,花伞下的容颜,如同美丽的妖君,白发鹤颜,瓷肌的面容,清贵而冷戾!
他阴美的双眼微眯,目光落进一家不起眼的院舍,硕长的身形一跃,越上了墙头即消失不见。
……
“就是她?还是个孩子呢,身后跟了一条毒蛇,死了真是可惜了啊。”落雨薇就这么慵懒的看着,似在喃喃自语,身形一动不动。
暗香浮动,润玉的骨瓷,碎出了震撼的清脆。
“傅家人都该死绝!”突然一道苍桑的声音阴绝贯耳。
此时,空气急骤的冷凉,仿佛蓄积山崩地裂的力量,一把锋利寒光凛然的古剑破风而来,随即那道声音隔着屏风传来:“去杀了她,今后你便是这南主王霸。”
冷冷几字,不容置喙。
落雨薇美目一侧,抬手把剑之间,强势的力量一息间无形地化去,寒冰般的冷眸已是笑意深深,像似蛰伏了千年的毒蛇,嗜血的残忍,带着一丝蔑视的冰冷的心。
……
此时此刻,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包袱,右手微微攥紧……
突然出声喝道:“那个孩子呢!?”
“抱歉了主人。就算是空气,也有选择的自由啊。”清悦动听的声音响起。
一个如猫儿般慵懒的女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柔软的身子由弓一展,她光着羊脂玉般白净的脚丫,踩着轻盈而优雅的步伐,款款地走到男人面前。
她眯着眼睛,仰着头看男人,嘴角讥诮地上扬,歪了歪脑袋,几分邪魅的笑意说:“这猫抓老鼠的游戏越来越无聊了呢,主人您说是吗?”
男人看着眼前的女人,额筋几乎暴跳:“是你?!”
“是奴家呀!”女人点头微笑。
男人的手握重拳,节骨分明的手捏出了清脆的骨裂声。“把他给本君!”
“主人您来晚了。”
女人笑了笑,摇曳着玲珑的身姿转身走出了院子,瞬息间的功夫,只见她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一手扶在门楣,笑的冷艳倨傲:
“对了,属下曾经想过一个问题,主人您和我谁先死会比较合适,如若当初您不负了奴家,奴家也不会想不开把小少主卖进昆仑奴,由傅家的人代替她……”
她语气顿了顿,美眸处的灵动的颜色忽然凝滞,一只如鹰爪搬的利手向她命门逼进,带着浓浓的杀气,她笑了笑,手握长剑。
人心都是相互的,
你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对你。
……
爬上了落云城的高山,女孩站在风里,遥望着远处纷纷攘攘的人间,日光和煦,瑰丽的城池,冰凉的空气里。她的泪止不住地流。
她想大哭,让那些几日以来积蓄地悲怆,委屈,不甘,化作毁天灭地的力量,摧毁眼前的一切,粉碎所有。
恨!
可是她无能为力,如蝼蚁般不堪一击,想要活着,带着一个刚足月的小孩,谈何容易?
她不过亦是一个孩子,想要拼命的活着的孩子。
仰起脸望向苍穹,她开始认真的想生和死,从老人与世长辞到温家屠杀……面对那些逝去的生命,她的内心无尽的悲凉,无尽的绝望,撕心裂肺。
铁可折,玉可碎,海可枯,她也会死。
突然半阖的眼复在睁开,泪眼婆娑,她看到半山腰处,十几个身着长袍的黑影,各个面带青面獠牙,身负钩镰。
奇异的装束,像幽冥地府的罗刹,一行人杀机凛然,奔着她而来。
无谓的对与错,善与恶,她是他们注定的猎物,不死不休。
转身纵身一跃,骨瘦的身板,跌跌撞撞,向着山下跑的飞快,一路地狂奔。
几乎每一个脚步就要被脚下的乱石杂木绊倒的样子。
不敢低头老路,亦不敢回头,初春的风,寒冷如刀,几处肌肤似乎被割伤。
不,那切实是新增的刀伤,是暗器,些许还是带毒的暗器,欲宰一只迷途的羔羊,猎手总是有千方百计的手段逮捕致死。
绝望吗?生存只是生死之间的事情,希望再强大也无法支撑她疲惫的身体……
一个绝境逢生?唉,哪里有那么多转机呢?
而她又该以怎么敬畏的姿态迎接死亡?
眼前一懵!
突然一个踉跄,猝不及防的,叫人措手不及,她还是的跌倒了!脚踝被杀手甩来的铁链绊倒,头破血流,不可控制地摔了几大跟头!
面倒在枯叶里,温热的血混着泥土黏在脸庞,像只待宰的困兽,可怜无助。
就这样吧,死之后也许还有六条大道,其实没有什么可怕吧?
逃亡了那么久,费劲心思,她已经累了。
可胸腔里,一起一伏,呼吸急促,分明就是抑制不住的恐慌。
论谁遭遇围杀,都害怕吧?
也幸亏她丟下温玉,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总之是不必像她这么惨。
结局不过是被抛尸荒野罢了!而她呢……有可能像她的所有的大家长及兄弟姐妹那样被生剥皮骨……
当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冷意铺天盖地袭来,眼前一黑,挡住了日光,似乎也湮捏了生的希望。
虚眯着眼,她看着面前的人。
婷婷婀娜的身姿,身穿黑纱,倨傲地长立在她眼前,那是一个女人,若忽略掉她一半精致的眉眼,这是一个不敢直视的女人,只因那一半面容被烧伤成烂肉,恐怖如斯,令人心悸,简直是过目难忘!
“我是来救你的。”她说,眼睛灰暗。
锋利的却剑尖直抵她的咽喉,一双美目,看着她,冷凝着,恍似苍生如草芥。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
落雨薇残忍一笑,最终只是说道:“小姑娘可不要怪任何人,要怪就怪是时局容不下你。”
时局?
来不及惊呼,冰凉的利剑直接穿透了身体,绯色的血,缓缓流淌,渲染了血腥,渗入大地。
………
支离破碎的月光,脆弱的身体在颤抖,有一刻,往日的记忆几乎成形,痛苦却将它暂停,沉寂千年的诅咒在血里游动,疯狂带着暗黑的浓重气息,放空的灵魂渐渐泯灭,嗜血冰眸几乎狰狞,
哦,竟是一场不知所措的死,毫无价值的生。
复辟,傅家人千年不变的使命。